咯噔。咯噔。
清脆的高跟鞋。冰凉的石板地。
噗通。噗通。
锵锵的心跳。警戒的少女。
诡异的幽香萦绕着整条石头通道,越往里走香气越深。潮湿的空气侵蚀着安吉的关节,她每走一步似乎都能听到自己膝盖骨吱呀相磨的声音。
安吉屈伸活动着冰冷的手指,让关节不至于因冻僵而造成使用不了匕首。
昏暗的烛光下,安吉猛地感觉到悠悠烛光和整条通道都晃了晃,她急忙扶住墙壁,一只手按着匕首,一边正试着前方,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安吉继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像生了锈的人偶。
她越走越慢,脚步越来越沉重,肺里面的空气像被抽光了,注满了那诡异的幽香。安吉想捂住鼻子,可是却发现不知不觉地,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消失殆尽了。
安吉停了下来,踢掉高跟鞋,靠着墙坐了下去。她的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里,想利用裙纱将幽香过滤掉。可一切都太晚了,她的头无力地低了下去后,就再也没有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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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嗒。
沉闷的高筒靴。昏暗的壁龛道。
咔吧。咔吧。
喀喀的指节。恼怒的男人。
哈迪斯的手压在长刀上,他的长刀挑断过无数根生命之弦,可是这一次,他又成为了普瓦松手中的木偶,那个半瞎的老头用手指不停地玩弄着他的生命弦,用残存的那只眼睛不知道从那个地方窥视他。
嚓嚓。
他身边的一扇壁龛亮了起来。
哈迪斯停了下来,朝右侧望去。又是一个精美绝伦的人偶吗?
他朝壁龛走去,想看看哪个瞎老头又想搞什么把戏。
壁龛里坐着一个等身大小的人偶,雪白的肌肤配上棕栗色的头发,就像一个骨瓷做的娃娃。哈迪斯伸出手,摸了摸人偶的头发,这头发卷曲得无比自然,大概是狐狸的长毛经过烘烫处理过的。
温热的鼻息喷在哈迪斯的手指上,紫色的娃娃装下,人偶的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哈迪斯惊愕地伸出手,食指的指节划过人偶的脸颊,他原以为是骨瓷的皮肤竟然像羽绒一样柔软,虽然凉冰冰的,但能清楚地感受到皮肤上微弱的心跳的律动。
这……不是人偶。这是小孩子,活生生的小孩子!
前方更多的壁龛亮了起来,每一个壁龛里坐着一个小孩子,男孩、女孩,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扮成动物的、戴着面具的、穿着小丑衣服的……所有穿着可爱的孩子们的眼睛都像他手臂上的女孩一样,空洞而无神。
普瓦松,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他皱紧了眉头,将壁龛上的小女孩抱下来,小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无动于衷地瘫软在他的手臂。他抬起食指,拨开女孩额头上栗色的刘海,两道刺眼的缝合伤疤像两条多足蜈蚣一样攀在女孩的额头上,触目惊心。
哈迪斯抱着女孩站了一会儿,像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将女孩重新放回壁龛。
哈迪斯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冷淡的黄色星点在他身边飞速掠过,他无视周围那些似没有灵魂的孩子,手紧紧攥着黑色的长刀,大步向前迈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隧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扇门,一扇刷着红漆的门。门上脱落了些许暗红色,斑斑驳驳的像洒在上面的血珠,哈迪斯又加快了脚步。
两道黑色的影晕划破红门,门的碎片像炸开似的飞到了外面。
“呦呵呵。多年不见,怎么变得越来越粗鲁了?我的朋友,哈迪斯·桑顿。”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从空气中幽幽地飘过来,在哈迪斯的耳膜上敲打着。
哈迪斯没有回答这个干巴巴的声音,而是向前走了几步。他此时站在一个室内的露台上面,生锈的栏杆下面是十几米高的凹陷下去剧场,完完整整地还原了古罗马斗兽场的画面。这里仍然是幽暗的室内,但相比阴冷的通道要干燥明亮多了。
“啧啧,见到老朋友也不打个招呼,真没礼貌。”一个烛火映出的巨大的人形影子在墙壁上动了动,哈迪斯朝影子望过去。从影子的大小比例来看,影子的主人一定是一个两米多的大块头,但是这就像他提出的宴会一样,都是假象。
“怎么样?喜欢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宴会吗?”
剧场最低端,最明亮的地方,一个皱缩的老头从阴影中滑出来。老头浮肿矮胖的身体塞在轮椅里,他皱巴巴的皮肤和臃肿的身体极不相称。他不长毛发的光秃秃的头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黄色的油腻腻的绷带包裹着他的一只眼睛,这老头好像几十年都没有换过绷带了,他的轮椅由两个梳着辫子的小女孩推着。
“您真是越来越瞎了呢,这样的宴会您也会觉得美妙吗?”哈迪斯说,他低沉的声音回荡着,充斥着整个空荡荡的剧场。
“呦呵呵,你不喜欢吗?也是呢,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我们的哈迪斯是不会喜欢的。”老头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就像他的皮肤一样缩皱,像狗粗糙的舌头在砂纸上打磨,“别急,精彩的现在才开始呢。”
嘎吱作响的轮椅滑向剧场最中心的地方,那里有一块盖了什么东西的红布,当老头的轮椅被孩子们推到红布下面的时候,哈迪斯才发现那块红布是多么的大,大到足以铺满整个剧场的底部。红布的四角垂下,似乎是盖住了什么。
老头伸出颤抖的手,仿佛要揭开盖在绝美雕塑上的幕布,他使劲一抽,红布从它覆盖的东西上猛地剥离开来,飘落在地板上。
一只巨大的金属鸟笼赫然出现在剧场中,笼子有两个人那么高,黑金色的金属光泽在黄色火烛下闪烁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悬挂在里面。
哈迪斯倒吸一口凉气,惊愕地凝视着铁笼。
一个裸身的少女双手被拷在一起,双臂被扯过肩窝,吊在铁笼的顶端,毫无生气的身体像死尸般一动不动,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才能确定她是个活人。
少女无力地低着头,露出乌黑的头发上插着的三根簪子,瓷白的簪子构成一朵惨白的花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