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晃了晃,道:“我是老板,怎能不认识客人?”
柳歌赋恍然,于是冷哼一声:“装逼,放屁!”言罢推门而去。
老板笑容一僵,摇了摇头,似是在怪自己没事找事,下刻慌忙拦下柳歌赋:“的确是在下,呃,装逼了,请跟我来,您想找的人在里间。”
将将触碰在门边的手指一颤,又缓缓收回,柳歌赋扭过头,冷然道:“带路。”
似是听出掩藏在冰冷下的颤抖,老板喉咙眼儿忽然奇痒无比,但忆起先前那生猛的两个词语,终是明智地选择闭口,带路。
唉!这么漂亮的妞,不能调戏真是……呃,可惜了……
……
……
“到了。”
穿过一道不推开根本不知道是个门的落地橱窗,然后没走几步,老板就忽然停下来,说出了上面两个字。柳歌赋依言望去,发现自己站在一段明显像是过道,而且前路未尽的地方,不禁寒声道:“耍我?”
老板晃晃酒杯,笑道:“在下怎敢?这就为柳小姐开门……”话音未落,他伸脚一磕,下刻还没等柳歌赋瞧清他磕在了哪,便觉脚下一空,嗖的一声,消失在一个圆洞之中。
柳歌赋心下一凛,但失重的感觉只在一瞬,当视线落入地板之下,完全隔断了老板那张恶心的脸后,身后就传来一种柔软的实感,接着身形一顿,往前缓缓推去。柳歌赋皱起眉,眸子里闪烁着警惕,随即就看见一道柔和的灯光如纱如雾,从前面缓缓飘来,但还不等她多想,灯光已照亮了整个视野,然后……便响起了那人的声音……
“来了,坐。”
那一夜的风,那一夜的雨,那一夜的争斗,那一夜的消逝,造就了十五年的痕与谜,如今,终于有了转折,可处在风暴中心的那个人,他就这么……
柳歌赋站在那,瞪着眼,咬着唇,握着拳,她浑身颤抖、却倔强地不愿上前。
“突然回来,很多事情都要准备,不能太张扬,本想再过些日子去找你,没想到今天收到你要与家里话事人约见的消息,正巧,你想问的事与我也有些干系,便借此机会先见见,不过你的身份摆在那,未免提早泄露我回来的消息,用了这种鬼鬼祟祟的方法引你过来,别生气啊。”
那人见她不坐,竟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额前依旧垂着碎发,语气依旧温温吞吞,甚至连模样,都没怎么变,可……总有种少了一些什么的感觉。
“嗯,有件事求你帮忙,也是这次来见你的主要目的,那三个要进你们学院的人是我托关系办的,其中一个是我的学生,也是你姐的孩子,名叫杨曦,求你帮忙,是想求你帮我圆个谎,暂且假扮一下他的母亲。”
“你说什么!?”这短短几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过巨大,即便柳歌赋一时间也摒弃了那繁复的心绪,震动万分。
“我说,求你帮忙圆个谎,暂且假扮一下杨曦的母亲。”那人重复道,语气依旧,毫无一丝波澜。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说谁是我姐的孩子?”柳歌赋蹬蹬蹬踏前三步,来到那人面前,娇俏的面孔因为激动而泛起一缕嫣红。
“杨曦,过两天你应该就能见到了。”那人答道。
“你!”
柳歌赋终于被那人的态度激怒,然而还不及言语什么,那人已扭过头,宛如抹了一层粉尘的灰败眸子看向自己,那样平静,静得……死了一般。
“是应该激动万分的拥抱,还是泪眼婆娑的诉说,亦或悲伤,亦或痛苦?”他淡淡问道,“这样的表现,会让你更容易接受吗?”
柳歌赋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噎在当场。
“所以,能帮我这个忙吗?”他又问道,语境转换的速度令人错愕。
柳歌赋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嫣红迅速褪去,然后自进屋起,第一次坐了下来,她的语气不再激动,甚至有些冷:“理由?”
“十五年前那件事,你知道,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亦即如今的杨曦,但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许是生杨曦时的环境过于恶劣,又或者那天她受的刺激过于沉重,导致杨曦自出生起,身子就出了问题,情绪稍有起伏,轻则身心受创,重则累及性命,而坏就坏在,他在情绪方面,似乎又远异于常人,极易有所触动……”
柳歌赋眉尖微微一颤,却没出言打断,只是坐在那,静静地听他叙说——
“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避免他受到刺激,可是前些时日,他养父养母意外身亡,此事于他而言不啻一记惊雷,我怕他承受不住,仓促间又想不到其他办法,便只好说出其亲生父母的事来转移注意,值得庆幸的是那夫妇二人对杨曦一向冷淡,双方之间并无太多牵绊,加上得知真相以后,杨曦在情绪上倒没出太大问题。”
“不过……当时为了安抚杨曦,我谎称其母尚在人间……”他顿了顿,慢慢抬起头:“我情知此事于你而言很不公平,也很为难,但除你之外,又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了——”
“如果他养父养母没死呢?”
话忽然被打断,那人怔了怔,脸上首次显出了异样的情绪。
“嗯?是不是准备继续呆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再来个十五年?三十年?一辈子?!”
那人看了看她,慢慢垂下目光,陷入沉默。
“仓促间,呵,好一个仓促间,若非这仓促间打乱了你的悠闲生活,你还知道滚回狮城,咳,来找老娘帮忙吗?啊?咳……咳咳咳咳!”
柳歌赋像是呛住一般,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咳得痛彻骨髓。
那人微微皱起了眉,迅速伸出一指,点在柳歌赋额头,问道:“是那晚……留下的伤?”
孰料……啪!
恶狠狠地甩开那人的手,柳歌赋霍然抬首,怒目而视:“十五年你都没管,咳……现在充什么大尾巴狼?”
那人讪讪地收回手,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歉疚:“我……对不起……”
十五年,等的是什么?
良久,屋中忽然响起一句带着颤抖的叱骂:“桦桐,你特么就是个混蛋!”
如泣如诉……
……
……
夜,狮醒学院。
“夏泠,事情我同意了,唔,这个人你……算了,就你吧,得闲多照顾一下。”
喀嚓~
门缓缓关上,少女站在走廊里,怔怔地看向手中白纸,手指不断在末尾处轻轻摩挲,脸上充满了不解与好奇。
“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