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公开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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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仲秋时节。
黑龙江山区的秋季，天高云淡，山峦爽朗，河水清净，一尘不染。满山遍野的松涛林海，白天披满阳光，夜里缀满星辰。
一天晚上，抗联四团团部宿营地熄灯后，抗联指战员们都已进入了梦乡。
黄菠萝独自一人躺在马架子里潮湿的地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掐指一算，自己回国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她心里很清楚，自从来到抗联四团，经过与战友们朝夕相处，全团指战员不仅很快对她这个新来的女政委刮目相看，而且像对待亲人一样对自己黄心爱护。
可是，自己回国不是为了赢得战友们的好感，而是为了打小日本。不跟日本鬼子真刀真枪地拼杀，整天总是猫在深山老林里跟战士们休整训练，我这身本事不白学了吗。
第二天清晨，吃罢早饭，部队照常开始训练。
黄菠萝一会儿手把手地教战士们快速埋地雷，一会儿教战士们擒拿格斗和摔跤。
看着大伙训练的热火朝天，劲头十足，尤国松团长浑身也直痒痒，来到黄菠萝跟前，笑着说：“政委！你不能光教他们不教我呀，我也想跟你学几招。”
“好啊！你想学什么？”没想到久经沙场的老团长尤国松也来向自己求教，黄菠萝心里很是高兴。
“你就教我擒拿格斗吧。”
“好!我这就教你。”
黄菠萝说完，先是向尤国松讲解擒拿格斗动作的基本要领，接着进行一招一式手把手地传授。
不一会儿的功夫，尤国松就练得大汗淋漓。
黄菠萝见尤国松练得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心疼地劝了一句：“歇一会儿吧，你都是快奔50岁的人了，不能跟他们小伙子比。”
尤国松听完就势坐在地上，跟黄菠萝说起了心里话：“是啊！最近这几年我真是觉得体力不如以前了。就说急行军吧，10多年前，我一口气儿跑个二三十里都不费劲儿。现在不行了，要是连续跑个十里八里就上喘了。所以我在想，跟你学点儿拳脚工夫，万一以后跟敌人打仗时自己要是跑不动了，真的被小鬼子包围了，我也不会吃亏。”
“团长！你这话说得可有点儿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看就凭你这一身好功夫，枪法又准，怎么也不至于被小鬼子包围吧。”
“那倒是！跑我是跑不过年轻人了，但要比枪法，他们可不是我的对手。这么说吧，每次打仗使用步枪时，我是百八十米之内弹无虚发；使用手枪时，我是五六十米之内一枪撂倒一个……”
一提打仗，没等尤国松说完，黄菠萝突然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地问：“团长！我正想问你呐，部队整天这么休整训练，啥时候是头儿啊？为啥不去打鬼子呢？”
“哦！你刚来，对我们抗联部队的作战情况不了解，这打不打鬼子都是由上级决定。”
尤国松说完，拿出一个铜杆烟袋锅①，伸进烟口袋里拧了拧，装了满满一烟袋锅烟末，点着后“吧嗒吧嗒”使劲儿裹了几口，接着说，“在你来之前，我们团已经跟敌人连续打了两次硬仗。一次是配合其他部队围剿日军，一次是我们自己在转移时突然和敌人迎面相遇。这不，在打这两次硬仗时，虽然小鬼子没占着便宜，我们自己也伤亡不少战士，武器弹药也消耗了不少。”
“哦！原来是这样。那部队休整完了以后再打仗时，弹药不够咋办？”
“上敌人手里抢呗。”
“抢！怎么抢？”
“有时候缴获敌人的战利品，有时候抢敌人的军火库……”
“政委！你别光教团长一个人，再过来教教我们呐。”
“是啊！政委，快过来教教我们吧。”
正在旁边训练的10几个战士，见黄菠萝一直在教尤国松，老半天没去教他们了，着急地喊了起来……
转眼之间，训练又过了一个多月，抗联四团休整终于结束了。
一天上午，为给部队补充急需的给养，尤国松和黄菠萝经过研究，决定近期马上解决两件燃眉之急的大事：
一是派人四处筹集粮食和食盐，二是向上级打报告请示偷袭鬼子军火库，补充部队的枪支弹药。不久，师部很快就批准了抗联四团偷袭敌人军火库的作战请求。
1936年8月5日傍晚，天刚擦黑儿，尤国松就带领两名参谋，悄悄地来到东石砬子山脚下去侦察日军的一个军火库。
尤国松和两名参谋隐蔽在半山腰上的灌木丛中，一边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军火库的地形、岗哨位置、火力配置等情况，一边指挥身边的一个参谋画了一张军火库地形图。
当晚9点多钟，尤国松回到团部驻地后，立刻与黄菠萝等几名团干部制定了偷袭日军军火库的作战方案。
几天后的一天深夜，尤国松、黄菠萝带领抗联四团一个连的兵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敌人的军火库铁丝网外面。
趁着敌人的岗哨没有发觉和防备，两名抗联战士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去，用匕首干净利落地干掉了敌人的两个哨兵，然后剪断了铁丝网。
铁丝网被剪开一个大窟窿，几名抗联战士悄悄地钻过了铁丝网猫腰向前小跑。
不一会儿，就在他们快要接近军火库时，岗楼上的探照灯突然扫射过来，一道耀眼的光束照在了抗联战士的身上。
敌人发现有人来偷袭，立刻开枪射击。
黄菠萝、尤国松一看，偷袭被敌人发现了，两个人一商量，果断决定：进行强攻。
霎时间，双方立即交火，一场恶战马上展开。
日军发现有人偷袭后，整个军火库的鬼子全部出动，机枪、步枪一齐开火，拼命死守，负隅顽抗，战斗异常激烈，抗联战士久攻不下。
探照灯射出雪白的亮光把阵地照得通明，敌人的机关枪吐着火舌不停地扫射，压得抗联战士无法前进，只好退了回来。
尤国松当机立断，马上组织一支敢死队，举起步枪打灭了探照灯，亲自带领10名敢死队员再次进攻，黄菠萝再次组织强大的火力在后面全力掩护。
谁知？敢死队刚刚钻过铁丝网，冲在前面的尤国松和两名夹着炸药包的战士就中弹倒地，身负重伤。
见此情景，黄菠萝果断命令敢死队马上撤回。此时，敢死队已经牺牲了五六名抗联战士。
尤国松负伤后，黄菠萝开始组织新一轮进攻。
为了尽快夺取敌人的军火库，在进攻之前，黄菠萝大声动员：“同志们！今天不拿下军火库，我们对不起死去的战友。”
说完，重新组织好火力进行掩护，命令冯大奎带领一部分战士从左侧进攻，自己带领一部分战士从右侧猛攻。
这时，敌人的两挺重机枪仍然不停地扫射，阻击抗联战士向前进攻。黄菠萝见状，大声说：“冯连长！你去干掉西边的那挺机枪，东边那挺机枪我去解决。”
说完，黄菠萝端起一挺轻机枪，在身后抗联战士的火力掩护下，借着几颗手榴弹爆炸的烟雾，猫着腰，悄悄地快步向敌人靠近。
六十米、五十米、四十米……身后的战士们都为自己敬佩的这位女政委捏了一把汗。
就在大伙都快把心提到嗓子眼儿时，黄菠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站起身端着轻机枪向敌人猛烈扫射，敌人的那挺重机枪顿时成了哑巴。
不一会儿，西边敌人的那挺重机枪也停止了射击。
敌人的两挺重机枪被干掉后，黄菠萝一边奔跑一边高喊：“同志们！冲啊!给我狠狠地打！”
在抗联指战员左右两股强大的火力压制下，敌人的第三次防守终于被冲破了。
黄菠萝带领战士们冲进军火库，迅速扛起一箱箱弹药和枪支，飞快地撤离了阵地。
此时，见政委黄菠萝带领战友们扛着大批弹药和枪支已经安全撤离，在后面负责断后的20多名抗联战士，立刻点燃放置在军火库旁边炸药包上的导火索，飞快地撤出了阵地。
“轰轰！”
“轰轰！”
“轰轰！”
一阵阵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响彻夜晚寂静的山林，敌人的军火库转眼之间变成一片火海。
军火库被炸毁后，一部分溃败的残敌狼狈地向县城方向逃窜。黄菠萝想起刚才牺牲了好几名抗联战士，一股怒火顿时涌上心头，决心要给战友报仇雪恨，立即组织部队乘胜追击，全歼敌人。
就在这时，抗联二师师部向四团发来电报，明确指示：“根据师部侦察员掌握的敌人动向，县城里一股日军正乘坐3辆大卡车前去增援。为此，命令你部不许恋战，立即撤离军火库向山里转移。”
黄菠萝接到师部电报，立刻命令部队停止追击。然后，带领抗联战士，抬起伤员，扛起武器弹药，迅速向深山密林中走去……
2
1936年秋，金风送爽，玉露生凉。牡丹江两岸沃野平原青葱呈黛，遍地染绿。
日本关东军在牡丹江地区集结重兵，准备东进攻打驻扎在牡丹江东部古铜、东宁一带的抗联总部及其抗联主力部队。
恰在此时，著名抗日将领王林海安插在牡丹江市内的一个眼线②，很快窃取了这个重要情报，及时将这个消息传递出来。
王林海得知日军这个作战企图后，连夜向周保中和另一位抗日将领吴毅成作了汇报，并提出建议，要设法牵制日军东进，只有这样才能解救抗联总部及其抗联主力部队。
周保中和吴毅成听完汇报，一直认为王林海的建议非常正确，切实可行。于是，立刻与王林海商量具体应对办法。
三个人经过认真研究，周保中认为，牵制敌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攻打牡宁县城，扰乱敌人后方。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牵制敌人的兵力，确保抗联总部及其抗联主力部队的安全。
王林海和吴毅成听后，一致赞同，随即与周保中研究决定：由周保中担任攻城总指挥，王林海、吴毅成担任攻城副总指挥，立即开始筹划具体攻城方案。
为确保攻城万无一失，能够取得胜利，周保中决定亲自进城进行侦察。见周保中要亲自进城侦察，刘万奎旅长连忙阻拦：“军长！你说话口音侉，一听就知是外地人，敌人盘查时容易暴露身份。”
周保中神秘地一笑，告诉刘万奎：“你放心，我有办法，保证不会暴露。”刘万奎看了看周保中，不解其意，还要阻拦，周保中一摆手打断刘万奎的话头：“你不用担心，明天你就知道咋回事儿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保中就派一个叫薛宝贵的抗联战士骑上一匹快马，直奔抗联四团驻地去请黄菠萝。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工夫，黄菠萝跟着薛宝贵来到了军部。此时，周保中、王林海、吴毅成、刘万奎、花蝴蝶和向元英等人，正聚精会神地围着牡宁县城的地图在研究具体攻城方案。
“报告！四团政委黄菠萝前来报到。”一听是黄菠萝，周保中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立刻大声说：“请进！”。
王林海、吴毅成、刘万奎、花蝴蝶、向元英等人一头雾水，不明就里，都暗暗在想，我们在研究攻城方案，军长让一个团政委来干啥？王林海忍不住地小声问了一句：“军长！你找黄政委有事儿？”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她可是我特意请来的高参，不比你们差。”周保中瞅了瞅王林海、吴毅成、刘万奎等人，卖了一个黄子，故意把话说了半截，留了一半。
“黄政委！一路辛苦了。来，先喝点儿水，歇歇。”周保中见黄菠萝满面风尘的样子，倒了一茶缸水递了过去。
黄菠萝接过水缸，喝了几口，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着急地问：“军长！又有新任务吧。”
“真让你猜着了，我正为这个任务犯愁呢。”
周保中说到这，停顿一下，看了看大伙，走到黄菠萝跟前，接着说：“我知道，你是一名非常出色的老地工，在城里搞侦察特别有经验，我这次请你来就是让你帮我参谋一下，进入牡宁城侦察敌情这件大事儿。”
“我们要攻打牡宁城？太好了！”
“是的！但我心里没底，必须亲自进一趟城，摸清城里敌人的布防情况。”
“黄政委！你看，我们怎么拦也拦不住，军长非要亲自进城去侦察。你说，他是外地口音，说话那么侉，敌人要是盘问，还不露馅儿呀。”
刘万奎见周保中又提起进城侦察这件事儿，可算找到了机会，连忙接过话茬。言下之意是让黄菠萝也劝阻周保中，不要自己亲自进城侦察，还是派别人去。
黄菠萝不愧是一位从险恶的白色恐怖环境中摔打锻炼出来的高级地工，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自己特有的说话办事习惯和独特风格——
个性沉稳，处事冷静、思维缜密，聪慧过人，遇事不慌，急中生智。
刘万奎说完，她没有立即表态，而是马上收住笑容，表情显得有些冷峻严肃，顿时陷入沉思。
大伙见状，都用急切的眼神看着她，只见她用明亮有神的目光扫视了大家一眼，然后看着周保中，慢条斯理地说：“这好办！军长，我陪你去，保证不会露馅儿。”
“怎么？你也要去。”刘万奎惊讶地问。
“你也去？”其他人也都顿觉奇怪，面面相觑。
“说说看，你有啥高招？”周保中心里明白，黄菠萝这句话不是随便说的，肯定有了胸有成竹的好办法，所以连忙追问，急于知道这位高级地工到底有什么好主意。
“军长！我是这么想的，我和你假扮成夫妻，掩护你进城。如果遇到敌人盘查，你别吱声，装哑巴，由我一个人去应付，保准没事儿。”
刚才听了刘万奎那番话，大伙都担心周保中进城侦察因为口音侉，怕暴露身份。这回听黄菠萝这么一说，都连连点头称赞。
刘万奎听完，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冲黄菠萝笑了笑，十分佩服地说：“黄政委！这个高招我咋没想出来呢。”
“对！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定了。”周保中听完，和大家一样，对黄菠萝提出的这个办法大加赞赏，当即同意。
第二天，黄菠萝、周保中各自换上一身乡下人穿的衣裳，打扮成一对土里土气的农民夫妇，两个人都挎了个鱼篓，装成卖鱼的，跟着进城的人群向牡宁县城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来到城门口，几个伪军对进城的人严格检查。
这时，在周保中、黄菠萝的前面，有一个30多岁的农民，挑着满满两土篮子萝卜、白菜走了过来，一个疤瘌眼儿的伪军大声呵斥：“放下！检查。”
说完，弯腰把两土篮子蔬菜翻了一遍，一看没有可疑物品，这才站起身冲那个农民一摆手：“走吧！”
卖菜的农民过了黄卡后，黄菠萝、周保中随后来到城门检查站前。
一个趴鼻子伪军看了看身材魁梧的周保中，瘪声瘪气地问：“站住！干什么的？”
“啊！啊！”周保中用手指指鱼篓，又指指城门，比划着，意思是说自己要进城卖鱼。
“是个哑巴！哑巴能卖鱼吗？”趴鼻子伪军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手伸进周保中的鱼篓里翻看。
“老总！他是我掌柜的③，我陪着他进城卖鱼。”黄菠萝见趴鼻子伪军对周保中进行盘查，连忙上前去打圆场。
“哦！你们是一家的？”趴鼻子伪军打量了几眼黄菠萝，接着说：“你的鱼篓也放下。”
“好！好！请老总检查。”趴鼻子伪军翻了翻黄菠萝的鱼篓，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物品，随手拎出两条鱼，不耐烦地说：“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