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等一会儿。”黄菠萝、周保中挎起鱼篓刚要走，疤瘌眼儿伪军急忙跑了过来，伸手从周保中的鱼篓里也拎出两条鱼。
“啊！啊！”周保中假装生气的样子，用手比划着想往回要。疤瘌眼儿伪军骂了一句：“妈的！老子拿你两条鱼不行吗？”
“行！行！老总，我掌柜的小心眼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来！我再给你一条。”黄菠萝一边向疤瘌眼儿伪军陪着笑脸，一边推搡着周保中快走。
“这还差不多，别忘了，下次进城多给我带几条。”疤瘌眼儿伪军说完，咧开大嘴，笑咪咪地拎着3条鱼向城门旁边的岗亭走去。
周保中、黄菠萝进城后，直奔三道街的文华印刷局，这是中共牡宁县委在城内秘密设立的联络点。周保中见这个印刷局的铺面不大，屋里有一台平版印刷机，两个徒工正在干活。
见周保中、黄菠萝走了进来，一位老板模样的人问：“二位有事儿吗？”
周保中答：“我们想印点心盒的封贴，你们这里能印吗？”
“能印，你要几色的？”
“红、黄、绿、蓝四色。”
“还要烫金吗？”
周保中说：“不必烫金，烫金的太贵，我们是小本经营。”
周保中说完，黄菠萝问道：“有样品吗？我们要先看一下样品。”
“有，请到我的账房看样品吧。”
这是一套联络暗语，完全对上了。
原来，这个老板叫那为民，是几年前中共牡宁县委安插在文华印刷局的地下党员。
周保中、黄菠萝跟随那为民走进里屋的账房，那为民回身把门黄上后，小声问：“同志！你们来有事儿吗？”
周保中说明自己的身份后，先是把抗联部队要攻打牡宁县城的想法简单讲了一下，接着请那为民详细介绍城里日军和伪军的驻防情况。
那为民听完，特别兴奋，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就盼着这天哪。”
说完，连忙给周保中、黄菠萝一人倒了一碗白开水，接着说：
“日军原来在城内有2000多人，一部分驻扎在南火磨，一部分驻扎在北火磨。最近有1000多名日军调往牡丹江那边去了，说是要东进围剿抗联总部和抗联主力部队。现在城里的日军不到1000人，都驻在北火磨，司令官还是依田少将。伪军原来在城里有一个团的兵力，伪军团部驻扎在南火磨。前几天伪军有一个营随同日军去了牡丹江，现在就剩下两个营了，都驻扎在原二十一旅的四个大院里，白天晚上把守着4个城门。”
那为民介绍完，周保中接着问：“同志，你能帮我们印刷一些传单吗？”
“印传单干啥？”那为民不解地问。
“瓦解伪军哪。”
周保中解释完，那为民笑着说：
“能啊！只要是抗日需要，我什么都能印，你说印啥内容吧。”
周保中拿起桌上的笔纸，很快就写出了想要印刷的传单口号：
“伪军弟兄们，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联合起来打日本强盗！”
“命是自己的，枪是鬼子的，缴枪保命吧！”
“日本关东军是侵略者，不要为他们卖命了！”
“你们的老婆、孩子等你回家呢，快快弃枪回家吧！”
“在战场上要枪口抬高一寸，不要打抗联，多积阴德吧！”
那为民看完，又问：“印多少张？”
周保中说：“印五六十张就够了，还请你夜间把这些传单散发到伪军驻地周围。”
那为民爽快地答应：“你们放心吧！我保证做到。”
周保中、黄菠萝从印刷局出来后，直奔北火磨。那里是日军司令部驻地，他们先要观察一下日军的布防情况。
来到北火磨大院外，周保中、黄菠萝见日军司令部驻地戒备森严，四周围着两丈高的砖墙，没有梯子根本爬不上去。
除此之外，围墙四角还有炮楼，南面和北面两个大门外堆有麻袋包垒成的掩体。大白天掩体里也架着机关枪，大门前有七八个头戴钢盔的鬼子兵站岗，不许中国人靠近。
原来，在“九一八”战争爆发前，北火磨是牡宁县城的一个工厂。日本关东军入侵东北占领牡宁城后，把这个工厂的中国工人全都赶走了，现在里面住的全是日本兵。
周保中、黄菠萝一人挎着一个鱼篓，一边走一边假装卖鱼，把看到的这些情况全都暗暗地记在了心里。
根据那为民介绍的情况，日军司令部北火磨大院路东就是鬼子的军火库。侦察完日军司令部驻地，周保中、黄菠萝又向北火磨路东的军火库走去。
日军这个军火库和北火磨相距一里之遥，也是一个砖墙围着的大院，占地1000多平方米，砖墙只有一丈来高，搭个人梯就能爬上去。军火库大院的大铁门紧闭着，门前有两个鬼子兵站岗，院内有一个很大的库房。
离开军火库，周保中、黄菠萝又观察了几个伪军据点的布防情况，然后才出了县城返回花脸沟抗联部队驻地。
周保中、黄菠萝离开牡宁县城后，那为民在当天晚上就忙了起来。为保密起见，他自己捡字，自己排版，自己蹬脚踏印刷机，把每份传单各印制了60份，然后连夜把这些传单分别扔在了伪军4个据点的周围。
第二天，伪军们见到了这些传单，开始议论纷纷。
有的说：“这传单上说的都是大实话，咱们可不能再给鬼子卖命了，遇到抗联可要枪口抬高一寸。”
有的说：“真是不假！命是自己的，枪是鬼子的，给日本人当炮灰死了白死，老婆孩子还靠咱们养活呢，可不能再给鬼子卖命了……”
虽然是小小的一张传单，但对瓦解涣散伪军军心和士气可起了大作用。
当天晚上，周保中、黄菠萝回到抗联驻地，立刻向王林海、吴毅成、刘万奎、花蝴蝶和向元英等人介绍了侦察到的城内情况。
大伙听完，随即开始研究具体的攻城方案。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周保中和在座的各位抗联部队的领导进行了一番精心研究，对攻城的每一个步骤和细节都做了充分的讨论，最后一个周到细致的攻城方案终于敲定。
3
根据周保中、黄菠萝侦察到的情况，大伙一致认为，这次攻城虽然胜算的把握很大，但日军必定要从牡丹江调集重兵进行反扑。如果大批日军赶来增援，抗联部队不但守不住牡宁城，还会给县城内的老百姓带来战火之灾。
为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最后经过反复认真讨论，最终决定：以袭扰为主，入城后把伪军的4个据点全部捣毁就立即撤出。
至于城内的日军司令部到底打不打？因北火磨有高墙和炮楼，难以攻进，所以对日军司令部要采取围而不进，火力封锁，只要封锁住北火磨的北大门和南大门，确保鬼子兵不能出来增援伪军即可。
与此同时，另派一部分兵力去炸掉日军的军火库，吸引牡丹江的日军来增援，破坏日军的东进计划。
同时还决定，邀请张永山的西北山八大队、李天贞的大刀会、王汝起的红枪会等地方抗日武装前来参战，支援这次攻城战役。
三天后，张永山、李天贞、王汝起这些农民抗日武装首领全部来到了花脸沟。周保中特意准备了几桌宴席，用酒肉热情款待。
饭后，周保中主持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会上，向张永山、李天贞、王汝起等人详细讲解了这次攻打牡宁县城的重要意义，随后作了明确分工：
周保中率抗联第三旅从北门攻入，封锁日军司令部，炸毁日军的军火库；
刘万奎率本旅抗联官兵，从南门攻入，消灭南火磨的伪军团部和伪军的另一个据点，吴毅成率抗联一个警卫营在城东接应。
尤国松、黄菠萝率领抗联四团从西门攻入，消灭西城门的守城敌人后，捣毁城西部的伪军据点，策应抗联第三旅炸毁军火库。
西北山八大队、大刀会、红枪会等农民抗日武装组成一支联合攻城部队，以张永山为总指挥，李天贞、王汝起为副总指挥，从东门攻入，捣毁伪军在城东部的两个据点。
攻城时间定为10月10日半夜12点，以周保中总指挥在北城门发出三发红色信号弹为令，各部队攻进城里后，要立刻切断敌人的电话线，使各据点的敌人不能互相联络。天亮时，接到周保中总指挥的传令兵传达撤出命令后，方可撤兵。
分工之后，周保中又作了特殊强调：“在与敌人交火后，一要避免误伤自己人，二要严格遵守抗联部队纪律。”
各攻城部队务必严格遵守两条特殊规定：一是每人左上臂系一条白毛巾，作为区分敌我的标记；二是各部队进城后不许骚扰老百姓，不许抢夺民财。
攻城方案确定后，周保中计算了一下，参加这次攻城的抗日武装共有8000多人。
根据敌我力量相差悬殊这个有利情况，周保中兴奋地鼓舞大家说：“我们这次是八千抗日子弟兵攻打牡宁城，敌人只有两千多人，我们定能一举拿下，大家一定要齐心合力，奋勇作战，保证战斗的胜利。”
会后，各抗日部队首领立刻分头回到自己的驻地，开始进行紧张的战前准备。
牡宁境内的牡丹江上没有架设大桥，部队渡江要靠渡船。周保中命令抗联部队动员江边的渔民，秘密地借来了4只大渡船。
10月10日傍晚5点，按照事先约定，两支抗联部队悄悄地集结到牡丹江边，开始紧张有序地乘坐渡船过江。
那些渡船都很大，一只渡船可乘200余人，往返一次需半个小时的时间。到了上半夜10点多钟，抗联部队的两个旅全部过了江。
抗联两个旅过江后，立即派人封锁了整个江岸，防止有敌人的奸细给城内日伪军送信儿，走漏消息。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急行军，部队准时开赴到各自的攻城指定地点。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永山的北山八大队、李天贞的大刀会、王汝起的红枪会等几支地方抗日武装，也都悄悄地按时到达牡宁县城东部集结待命，只等周保忠发出统一攻城的信号。
半夜12点，夜色朦胧，秋风习习。牡丹江两岸的山野平原笼罩在蓝色的烟霭之中，显得十分静谧。此时此刻，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牡宁城内的大街小巷空无一人，老百姓早已进入了梦乡。
守城的日伪军一个个都耷拉个脑袋东倒西歪，有的已经靠在城墙上睡着了，有的像瘟鸡似的闭着眼睛一个劲儿地打瞌睡。
周保中抬腕又一次看了一眼手表，见时间已到，一挥手，大声说：“开始！”身旁的一名参谋立刻举起信号枪，向牡宁城漆黑的上空射出了三发红色信号弹。
“砰——砰——砰——”随着三发信号弹在夜空中升起，周保中一声大喊：“冲啊！”率领抗联第三旅向牡宁城北门发起猛烈进攻。
所有攻城部队见三发红色信号弹和密集的枪声同时响起，顷刻间，几乎同时开火，向牡宁县城发起猛烈攻击。
“突突突！”
“突突突！”
城墙里面，守城的日伪军被突如其来的枪声马上惊醒了，随即进入战斗状态，几挺轻重机枪立刻吐着火舌，发疯似地一个劲儿地扫射，拼命地阻击攻城的抗联战士向前冲击。
城墙外面，墙根儿底下已经靠近城墙大门的抗联战士眨眼之间倒下一大片，立刻出现很大伤亡。顿时，攻城战斗受阻，抗联战士们久攻不克。
面对这个突然情况，周保中当机立断，组织了一支敢死队，并身先士卒，奋勇冲击，高喊着：“同志们！跟我冲！”霎时间，周保中带领敢死队再次向前冲击，后面的部队不断加大火力拼命掩护。
经过一阵激战，很快，北城门终于被炸开，抗联敢死队破城而入。
刚刚攻进城内，周保中回头大声高呼：“后援部队马上跟上！”
周保中喊完，正要指挥部队继续乘胜前进，不料，左小腿突然中弹，“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他觉得左腿很疼，用手一摸，是黏糊糊的血。他知道自己负伤了，为了不影响攻城部队的情绪，他没有声张。
“军长！怎么了？”身后的几个抗联官兵见周保中突然倒地，立即围了上去。
“没事儿！不要管我，赶紧向城里冲击。”
周保中说完，吃力地站了起来，一边跛着脚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一边振臂高喊：“冲啊!同志们！快冲啊！快冲啊！”
在他的指挥和鼓舞下，抗联指战员一个个也跟着大声高呼：“冲啊！快冲啊！快冲啊！”飞快地向前奔跑。
不一会儿，周保中指挥率先攻进城内的抗联部队，杀得日伪军丢盔卸甲，狼狈败退。
此时此刻，他仍然不顾自己腿部受伤，紧紧地咬着牙，忍着疼痛，继续指挥部队战斗。眼看着守在北城门的残敌被打得落花流水，所剩无几，才含笑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注视着战场上的情况。
这时，抗联一团团长张继勇带领部队跑了过来，周保中立刻命令：“张团长！你马上带人立刻封锁北火磨日军司令部的南大门和北大门。”
张继勇带着两个营的兵力跑步急奔到南大门和北大门后，在两个大门门口，分别配置了4挺轻机枪和一挺重机枪，不停地扫射，封锁里面的日军。与此同时，周保中又命令抗联二团，立刻包围了北火磨日军司令部整个大院四面院墙，阻击里面的敌人越墙出来增援。
枪声一响，依田就知道是抗联部队攻城了。他亲自打电话给守城的伪军团长，命令伪军团坚决打退抗联部队的进攻。可是，他的话只说了一半，电话线就被掐断了。
此时，他最担心的是抗联部队炸毁军火仓库。于是，又命令两个日军中队各200多人，从北大门和南大门冲出去增援军火库的日军。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日军刚跑出大门，就遭到抗联部队轻重机枪雨点般的猛烈射击。一群日本兵一下子倒了一大片，死的死，伤的伤，被堵在大门口，根本冲不出去。
见此情景，依田又指挥一群日本兵找梯子爬墙出去。这时，一个日军中队长报告：“司令阁下！梯子的一时找不到。就是找到了，也无济于事，我们爬出院墙也会被抗联击毙。”
依田听完，转念一想，也是那么回事儿。这半夜三更的上哪找那么多梯子，就是找到了梯子也只能爬出去几个人，这些人翻过院墙也是白白送死。
想到这，他只好重新下达命令：“马上撤回！紧闭大门，固守待援。”接着，又用无线电台向牡丹江发报呼救：“抗联的大批人马攻城，情况甚急，速救！速救！”
牡丹江的日军司令官小泉四郎接到依田的求援电报后，本想立刻派兵前去增援。
这时有两个参谋却百般阻拦：“司令阁下！抗联部队攻打牡宁，必有充分准备。据我们所知，去牡宁的路上有不少山区和树林子，黑夜去援军必遭埋伏，损失会更大。我们认为，应叫依田坚守，等天明之后再派援军。”
两个参谋说完，小泉四郎只好给依田回电报说：“死守！死守！等天明后再派援军。”
依田接到回电后，垂头丧气，气得脸色刷白，只好下命令要士兵们死死守住司令部的大院，在四角的炮楼里用机枪向外扫射。
其实，依田自己心里很清楚，他这么做只是给自己壮壮胆儿而已。
日军司令部大院四角的炮楼里不停地向外射击，依田来到北火磨的三层楼上，这里是全城的制高点。
他用望远镜向四周一看，只见城内到处都是火光。在一闪一闪的火光中，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不时传来“冲呀！”“杀呀！”的呼喊声。
他想看看军火库的情况，刚把望远镜移到军火库，只见一团火焰和浓烟腾空而起，接着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他最担心的事情就在眼前发生了——军火库顿时火光冲天，被炸得四分五裂。
原来，周保中见日军司令部的两个大门已被封锁住，自己又带领一个连的兵力来到鬼子的军火库，他让事先组成的爆破队搭成人梯爬进军火库院内。
爆破队长陈光明抱着炸药包刚刚爬上墙头，不幸中弹掉了下来。
在这黄键时刻，只听陈翰章说了声：“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