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牡宁,马英和黄菠萝等人正巧碰上了中共满洲省委委员、军委书记,绥宁反日同盟军军长、党委书记,抗联第二路军总指挥周保中。
周保中这次是到驻扎在牡宁的抗联二军二师检查工作,与周保中见面后,马英立刻把黄菠萝的情况向周保中作了详细汇报。
周保中听了黄菠萝的情况后特别高兴,稍微沉思了一下,对马英说:“你们二师四团不正好缺一个政委吗,我看就让黄菠萝同志到你们四团去当政委吧。”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哦,牡宁特委委员和妇委书记两个职位还空着呢。正好,眼下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这回就由黄菠萝同时兼任吧。”
几天后,在马英和一名参谋的护送下,黄菠萝来到抗联二军二师四团与尤国松见了面。
黄菠萝跟尤国松刚一见面,就佩服地说:“尤团长!我听说你是个老抗联了,打仗特别有经验。我可是个新兵,今后你可得好好教教我呀。”
“你别听他们瞎说,跟敌人打仗不分什么新兵老兵,只要你肯用脑子,胆大心细,勇敢作战,会跟鬼子和伪军玩心眼儿,很快就能赶上我们。”
话是这么说,可黄菠萝毕竟是刚到四团,没跟大家一起打过仗,包括尤国松在内,全团干部战士还是都感到稀奇。一个个心里暗暗在想,上级怎么给我们派来个女政委?在感到奇怪的同时,还有一些干部战士担心,这个女政委长得那么秀气又文质彬彬,要是真上战场真刀真枪地跟小日本拼杀能行吗?
一次,团长尤国松领着黄菠萝下连队与基层指战员见面。正巧,赶上七连在实弹打靶。
七连连长冯大奎是个大老粗,一见黄菠萝文质彬彬的,给黄菠萝打了一个敬礼后,客气地问:“黄政委,你打过枪吗?”
黄菠萝心里明白,暗暗在想,这是大伙儿要见识见识自己有没有真本事,我要是不露两手,以后他们还真不能拿我这个女政委当回事儿。想到这,黄菠萝对冯大奎说:“我想和你比一比枪法怎么样?”
冯大奎一听,不好意思地说:“我是随便问问,黄政委咋还当真呢?”
黄菠萝笑着说:“我这不是当真,我已好久没摸枪了,你这一提醒,我这手还真就发痒了。”说完,就向冯大奎要枪。
一看黄菠萝真要跟冯大奎比,尤国松连忙拦住说:“政委,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这小子说话从来都是没深没浅的,他跟我也是这样。”
黄菠萝认真地说:“你这话说哪去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大伙儿交流一下感情。”
见黄菠萝是这个意思,尤国松笑了笑说:“哦!原来是这样。”说完,又好心地小声提醒,“那好!我建议你别跟他比短枪。”
黄菠萝纳闷地问:“为啥?”
“这小子短枪是强项,而且还是全团有名的神枪手。”
“好啊!那我就跟他比短枪,我倒要看看这个神枪手到底有多厉害。”
尤国松哪里知道,黄菠萝在苏联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高级军事人才,不仅长枪短枪都能熟练地使用,而且还比别人多练了一手,双手使用短枪。
比赛开始了,尤国松和三班班长孙平当裁判。在尤国松的监督下,孙平检查完黄菠萝和冯连长腰间的手枪,然后发给每人各10发子弹,射击开始。
全连指战员整齐地列队,一个个瞪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等待比赛结果。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过之后,冯连长很快打出了10发子弹。
前方报靶员立刻报告:“冯连长打出10发子弹,命中95环。”
射击完毕,冯大奎看了看黄菠萝,客气说:“政委!在您面前献丑了,今天我有点儿紧张,没打好。”说完,就要离开。
“冯连长别走,把你的手枪给我。”
冯大奎不知是什么意思,把手枪递了过去。
黄菠萝接过手枪,客气地说:“祝贺你!成绩不错。”
听了黄菠萝的夸奖,冯大奎心里美滋滋的,连忙谦虚起来:“政委!您过奖了。”说完转身回到了队列当中。
“哗——”一阵掌声响起,观看比赛的战士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黄菠萝上场。
只见黄菠萝不慌不忙地来到射击位置,一手握着自己的手枪,一手握着冯连长的手枪,先是猛地一甩右手打出5发子弹,接着一抬左手又打出5发子弹。
战士们见黄菠萝用双枪打靶,又爆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声表示祝贺。掌声过后,前方报靶员大声报告:“黄政委打出10发子弹,命中98环。”
报靶员报告完毕,接着孙平宣布比赛成绩:“冯连长用单枪发射10发子弹,命中95环;黄政委用双枪发射10发子弹,命中98环,黄政委获胜!”
孙平话音刚落,尤国松兴奋地带头鼓掌大声庆贺:“嘿!政委,你这是真人不露相,枪法比我都准,今天可让我大开眼界了,不愧是名副其实的神枪手啊。”
“团长过奖了,我这不过是刻苦训练的结果。”
尤国松说完,队列里接着又响起“呱唧”“呱唧”的击掌声,战士们一边击掌一边呼喊:“黄政委!双枪手。黄政委!双枪手……”
这时,冯大奎走出队列来到黄菠萝面前,双手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惭愧地说:“政委!您千万别介意,俺这回是在黄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了。”
“没关系!”黄菠萝说完,又问:“冯连长,你会摔跤吗?我们再比试一下。”
“政委,摔跤我可不会,这个我更不能跟你比了。”冯大奎连忙告饶。
队列里有个叫萨仁巴特的蒙古族战士很好奇,一听要比摔跤,大声说:“政委!我会。”
“那好!我就跟你切磋一下。”黄菠萝积极应战。
“行了!政委,给他们留点儿面子吧。”尤国松又想阻拦。
黄菠萝一听,尤国松又误解了她,再一次解释说:“团长,我来之前就有打算,想把我在苏联学会的这点儿本事全都教给他们。这样,再跟敌人作战时我们部队的战斗力不是更强吗?”
“那好啊!你咋不早说呢?”尤国松钦佩地看了看黄菠萝,高兴得不得了,大声说:“同志们!我还没来得及向你们详细介绍,黄政委在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训练了两年多,她是射击、投弹、埋雷、爆破、擒拿、格斗样样都会。刚才她说了,等有机会要把这些本事全都教给你们。今天,我可告诉你们,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你们半路出家学的那点儿三脚猫功夫,跟人家比那可差远了。”
“报告政委!我刚才说错了,不跟你比了。”尤国松的话音刚落,萨仁巴特立刻打了退堂鼓。大伙一听,哄堂大笑。
“这位小兄弟,别听尤团长吓唬你们,我可没有像他说的那么厉害。来,今天我们切磋一下,我看看你的摔跤技术水平有多高?”黄菠萝和蔼可亲地鼓励萨仁巴特,执意要比试。
“算了!不比了,我肯定摔不过你。”萨仁巴特还在告饶。
“男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小子还是个老爷们不?你这个摔跤冠军今天怎么装起熊包了呢?”尤国松一看,萨仁巴特真不敢比了,只好用激将法刺激他。
“那好!政委,今天就当我向你学习了。”萨仁巴特不知这是团长使的激将法,还真上当了。
比赛正式开始,还是尤国松和孙平当裁判。第一个回合,黄菠萝和萨仁巴特谁也没摔倒谁。
第二个回合结束,两个人又摔了个平局。
第三个回合又开始了。此时,黄菠萝已摸准了萨仁巴特所用的招数,伺机在寻找对方的空当。
萨仁巴特与黄菠萝一交手,就知道对方不是个善茬子,这个女政委真不愧是经过正规训练的摔跤高手。心想,这些年我在全团一直是摔跤冠军,今天要是输给了一个女人真是太没面子了。
萨仁巴特越想越急,一看自己在家学过的招数都用上了,就是摔不到她。最后,只好又使出了锁臂缠腿这一招。
锁臂缠腿是很有效的制敌招数,可以死死地摁住对方,使对方动弹不得。
就在萨仁巴特再次想用锁臂缠腿这一招时,黄菠萝早已看出。说时迟,那时快,黄菠萝破解完萨仁巴特的锁臂缠腿,凭借自己身高力大的优势,顺势借力抓住萨仁巴特的双手,一个急回身,用大背挎的招数,猛地把萨仁巴特扛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扔在了地上。
萨仁巴特站起来后,向黄菠萝单腿跪立,行了一个大礼,羡慕地说:“政委,俺们团摔跤冠军的头衔我让给你了。今天,当着大伙的面,我正式拜你为师,请收下我这个徒弟……”
黄菠萝当时30来岁,那次比武在抗联四团一下子传开了。
从这时开始,全团指战员才知道,上级给他们派来的这个女政委可真不是个善茬子,军事技术比他们团长都厉害。
黄菠萝手把手地向战士们传授在苏联学的那些军事技术,更是让大伙心服口服。大伙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政委,比大小伙子还厉害。不仅如此,黄菠萝平时还平易近人,对战士们像兄弟姐妹一样。
4
1936年7月的一天,黄菠萝带领3名战士去二师师部汇报工作。
出发前,为了给部队节省粮食,黄菠萝和3名战士每人只带了两个窝窝头。
东北山区的夏天,乔木、灌木、蒿草漫山遍野,山山相连,草木甡甡,要是在山里藏个千八百人是很难发现的。
为避开敌人搜查,黄菠萝和3名战士只走小路,不走大路。几个人在密不透风的深山老林里穿行,走了一半路就已汗流浃背。
到了中午,黄菠萝和3名战士来到了一条山间小溪旁。
几个人都已饥肠辘辘。看着3名战士走的满头大汗,都已经饿了,黄菠萝心疼地说:“咱们在这歇一会儿吧,正好这块儿还有水喝,大伙儿吃午饭吧。”
3名战士一听,乐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窝窝头,三口两口就吃完了。
几个人吃完后,蹲在小溪旁,用手捧起清澈的山涧水,喝了几大口,又开始休息。
约莫歇息了半个钟头,黄菠萝和3名战士又开始赶路。
几个人翻过一座大山,下山后来到一片开阔地,被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
黄菠萝让一名叫胡柯的战士先去试一试河水有多深。胡柯用一根树棍儿试了试,河水不深,只没过膝盖。
黄菠萝和3名战士脱了鞋,手拉着手蹚水过了河。
过河后,有一名叫丁雪山的战士脚被石头划破了。黄菠萝一看,丁雪山右脚掌子足有一寸多长的口子,鲜血直流。黄菠萝马上从自己的衬衣上扯下一条布,给丁雪山包扎起来。丁雪山感激地说:“政委,你就像我们的大姐一样。跟你在一起,我们觉得特别温暖。”
黄菠萝笑着说:“我本来就是你们的大姐嘛,我一直拿你们当小弟弟看待。”说完,麻利地从身旁一棵杨树上撅了一根棍子,递给了丁雪山。丁雪山拄着棍子,跟随大伙继续赶路。
黄菠萝和3名战士又走了几个小时,临近黄昏才到达师部。
一天下午,在炎炎的烈日下,部队又开始进行紧张的训练。
萨仁巴特在练习匍匐前进时,为了抢时间,急三火四地在河边的沙石地上快速爬行。当快要爬到终点时,眼瞅着就要被后面的一个战友撵上了,萨仁巴特一着急,用足了力气使劲儿往前爬。一不留神,地上的一根树藤刮在了裤腿儿上。萨仁巴特全然不知,照样用力前行。只听“咔嗤”一声,右腿的裤腿儿一下子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大腿立刻露了出来。站在一旁的几个年轻战士见了,个个都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
萨仁巴特回头看了一眼,毫不在乎,还是拼命地手脚并用,使劲儿地向前爬去,整个大腿都被沙石磨出了一道道血印子,还是全然不顾,咬着牙爬到了终点,终于夺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黄菠萝站在一旁,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大步流星跑了过去,把萨仁巴特扶了起来,黄切地问:“疼吗?”萨仁巴特不好意思地用右手捂着开口子的裤腿儿,用左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呵呵地回答:“不疼。”
“得了吧,哪能不疼,你真能挺。”黄菠萝说完,转过身对在场的全体战士大声说:“同志们!你们看见了吧,我们训练就是要像萨仁巴特这样,把训练场当成战场,真刀真枪地去练。只有这样,平时多流汗,多吃苦,到时候在战场上才能少流血甚至不流血。”
说到这,黄菠萝顿了顿,接着说:“刚才,萨仁巴特裤子刮破了,露出了大腿,你们几个小同志还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好笑的。要是在战场上,我们越过敌人封锁线,有人在匍匐前进时,要是裤子也被刮破了,你还有心思笑吗?今天,萨仁巴特在匍匐训练受伤后仍然坚持爬到终点,并夺得第一名的好成绩,是很值得大家学习的。希望你们要像他一样,练出好成绩,好功夫,到时候跟小鬼子在战场上相遇时,才能不吃亏。”
“好!政委讲的句句在理。我们就是要把平时的训练当成跟小鬼子真刀真枪地实战,决不能怕吃苦怕流汗。只有这样,我们的军事技术才能胜过敌人一筹,才能掌握战场上的主动权。”黄菠萝讲完,尤国松团长立即接过话茬,又讲了几句。
训练照常进行,战士们的士气更加高昂。
黄菠萝让一名战士扶着萨仁巴特回到抗联地窨子密营后,萨仁巴特脱下了裤子,用一件破棉袄围在了腰间,坐在地铺上休息。
第二天吃罢早饭,黄菠萝把缝好的裤子交给了萨仁巴特。
“政委!谢谢你,你真是我们的好大姐。”看着黄菠萝把自己刮破的裤子缝得整整齐齐,又洗得干干净净,萨仁巴特接过裤子,眼睛顿时湿润了,恭恭敬敬地给黄菠萝鞠了一个躬,说出了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