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5公里急行军训练时,每名学员除了背一个行李,身上还要背着一支步枪、一个子弹袋和4枚手榴弹。甘凤琴由于体质弱小,刚跑出3公里多一点儿就掉队了。按照比赛规定,全班最后一名学员到达终点才算胜利。
黄菠萝一看甘凤琴实在跑不动了,一把抢过甘凤琴身上的步枪和子弹袋,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在全班学员的互相照顾下,黄菠萝所在的学员班,终于夺得了5公里急行军训练第一名。
学习政治理论,黄菠萝头一次见到一大堆新名词,课堂上一时弄不明白。下课后,黄菠萝多次去找老师和文化高的学员,刨根问底儿,不厌其烦地请教。
晚上熄灯后,别人都已经睡觉了。黄菠萝独自一人在宿舍走廊里,点起煤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整理白天的学习笔记。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年多的刻苦学习和艰苦训练,黄菠萝的军事课和政治课考试成绩全部及格。白天,教官领着全体学员进行紧张的学习和训练。晚上,为了让学员放松和娱乐,教官还组织学员在一起联欢,以此调节这些远在异国他乡的学员孤独寂寞的心情。
一天夜晚,皓月当空,教官第一次组织学员在宿舍外大森林里举行篝火晚会。
晚会开始后,学员们开始尽情地娱乐,唱歌跳舞。随着手风琴伴奏声响起,有人唱起了《三套车》。
这首具有百年历史的俄罗斯名曲,曲调优美深沉,哀伤豪放,洋溢着浓郁的俄罗斯民族气息。那动听的旋律就像俄罗斯广阔的大地一样,深邃宽广。
黄菠萝在国内一直从事秘密的地下工作,平时别说是唱歌跳舞,就连说话办事儿都要格外地小心谨慎,不敢大声说话,生怕露出半点儿破绽。
来到苏联后,黄菠萝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篝火晚会,头一回听到这么好听的歌曲,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那天晚上,《三套车》优美的旋律和动听的歌词,深深地留在了黄菠萝的记忆里:
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
冰河上跑着三套车。
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
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小伙子你为什么忧愁?
为什么低着你的头?
是谁让你这样的伤心?
问他的是那乘车的人。
你看吧我这匹可怜的老马,
它跟我走遍天涯。
可恨那财主要把他买了去,
今后苦难在等着他。
小伙子你为什么忧愁?
为什么低着你的头?
是谁让你这样的伤心?
问他的是那乘车的人。
你看吧我这匹可怜的老马,
它跟我走遍天涯。
可恨那财主要把他买了去,
今后苦难在等着他。
可恨那财主要把他买了去,
今后苦难在等着他……
开心的学员们唱完了《三套车》,又有人唱起了《喀秋莎》。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
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鹰。
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
她还藏着爱人的书信。
啊这歌声姑娘的歌声,
跟着光明的太阳飞去吧。
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
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
驻守边疆年轻的战士,
心中怀念遥远的姑娘。
勇敢战斗保卫祖国,
喀秋莎爱情永远属于他……
《喀秋莎》这首歌,描绘的是俄罗斯春回大地时的美丽景色和一个名叫喀秋莎的姑娘对离开故乡去保卫边疆的情人的思念。
这首歌曲体现出了它那不同寻常的价值,歌声使美好的音乐和正义的战争相融合在一起,歌声把姑娘的情爱和士兵们英勇报国的情怀联系在一起。
听完《喀秋莎》,黄菠萝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丈夫和孩子。此时此刻,她在想,自己为了革命工作,如今孤单单地一人漂泊在异国他乡,再也见不到这些朝思暮想的亲人了。眼下也不知孩子咋样了?四位老人看完那封假绝笔信,知道自己和慧明牺牲了,能承受住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吗?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黄菠萝悲伤的泪水已经流满了面颊……
“黄姐!你咋不去跳舞呢?”甘凤琴见黄菠萝一个人坐在长条木凳上,低着头,呆呆地望着篝火,赶忙过来招呼黄菠萝。
黄菠萝抹了一把眼泪,喃喃地说:“我不想跳。”
“你怎么哭了?”甘凤琴顿觉奇怪。
“哦!我没哭。”黄菠萝连忙掩饰着说。
“你明明哭了,还说没哭。噢!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又想亲人了?”
“唉!自从你王大哥牺牲后,不知为啥?有时候我晚上做梦总是梦见他。还有,我从老家都出来7年了,现在真有点儿想孩子和父母了。”
“那你为啥不给家写信问问呢?”
“看来你是没当过地下党,干我们地下工作这行,必须遵守严格的组织纪律,不能给家里写信,也不能跟其他人联系。”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总不跟家里联系,就这么憋在心里苦苦地思念有啥用啊?”
“唉!我也知道没用,可有时忍不住还是想。”
“凤琴,我忘问了,你结婚了吗?”
“结婚了。”
“那你爱人是干什么的?”
“在东北抗联当连长。”
“他经常和你联系吗?”
“咋联系?我们东一个,西一个,也联系不上啊。”
“你家里父母都好吗?”
“自从我参加抗联后,一直没回去过。他们现在咋样了,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黄姐,你的父母都好吗?”
“我也不知道。在哈尔滨时,我给家里写信骗我额聂,说我死了。”
“那你母亲不难过吗?”
“我不这么说,她不得老是惦记我呀。”
“那你打算啥时候跟你父母联系呢?”
“眼下是不可能了,等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再说吧。”
“唉!看来我们只能等到那一天了。”
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黄菠萝和甘凤琴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伴着学员们美妙动听的歌声和婀娜多姿的舞步,各自在回忆自己亲爱的丈夫和久别的亲人……
“喂!你们两位姑娘为啥不去唱歌跳舞呢?”见黄菠萝和甘凤琴坐在篝火旁只顾唠嗑,一个叫瓦西列夫的苏联教官操着生硬的中国话问道。
“黄姐!别想那么多了。走,咱们也去跳一曲。”瓦西列夫说完,甘凤琴也觉得大伙都在兴高采烈地联欢,只有她们两个不唱不跳是有点儿不太合适,连忙起身拉着黄菠萝向篝火旁走去。
“凤琴,我不会跳舞。”黄菠萝难为情地说。
“不会跳舞?唱歌也行啊。”瓦西列夫笑着对黄菠萝说。
“对呀!唱歌也行。”瓦西列夫话音刚落,甘凤琴随声附和。
“同志们!下面请美丽的中国姑娘黄菠萝小姐为我们唱一首歌。”瓦西列夫见黄菠萝这回没有推辞,立刻提议。
“好吧,那我就给大伙唱一首。”黄菠萝说完,清了清嗓子,站在篝火旁大声唱了起来:
高粱叶子青又青,九月十八来了日本兵!
先占火药库,后占北大营,杀人放火真是凶。
中国军队好几十万,恭恭敬敬让出沈阳城。
骨肉同胞三千万,险进日本集中营。
唉嗨哟,痛呀痛伤情!
中华民国世事乱,日本要把中国占。
日本人,真是能,会做飞机轰炸洛阳城。
童子军,童子军,拿着磨棍打日本。
把日本打哩龇着牙,赶紧叫我老干大(老干爹),
把日本打哩一脸血,赶紧叫我老干爹!
高粱秆,节节甜,
杀倭寇,莫迟延。
有力快出力,有钱快出钱。
人人财力都贡献,打退倭寇过新年。
老日飞机到,咱们拉警报。
你用机关枪,我用高射炮。
高射炮弹开了花,打得日本就地爬。
爬不动,跪到地上求饶命。
活捉住,带路走,走到营地喝庆功酒。
膏药旗,不能长,
过不了九月九重阳。
叫天皇,别嚣张,
中国是日本的火葬场。
小枣树,弯又弯,结的枣儿一串串,
个儿大,颜色鲜,吃到嘴里赛蜜甜。
摘一篮,送南山,慰问抗日伤病员,
叫他早吃早康健,好去杀敌上前线。
老母鸡,会下蛋,一下下了千千万,
筐也满,篮也满,老总碰见要给钱。
多少钱?不要钱,我家有鸡会下蛋,
明日下个手榴弹,打得日本鬼子都滚蛋!
“哈拉少!哈拉少!”黄菠萝刚唱完,瓦西列夫高兴的一边大声夸赞,一边使劲儿地带头鼓掌表示祝贺。
“多少钱?不要钱,我家有鸡会下蛋,明日下个手榴弹,打得日本鬼子都滚蛋!”俄语翻译仁娘、甘凤琴、林娜几个女学员,一边随着黄菠萝大声唱着,一边使劲儿地打着拍子为黄菠萝鼓掌叫好。
漆黑的夜空繁星闪烁,红彤彤的篝火映照着中苏两国战友一张张微笑的脸庞。
这天晚上,是黄菠萝和所有中国学员到苏联后最开心的一次。大家尽情地唱啊,跳啊,一直持续到上半夜10点多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黄菠萝和中国这批新学员在莫斯科东方大学、莫斯科民族殖民地研究院已经学习了两年零一个月。
3
1935年4月,张德、孙彬、杜礼、王章和王祥等学员都离开了学校。
黄菠萝和甘凤琴都知道,凡是离开学校的学员,都是回到国内执行重要任务去了。
眼看着一些战友都陆续回国去打日本鬼子了,黄菠萝和甘凤琴心里开始着急起来。两个人常常在一起猜测,什么时候该轮到我们回国呢?
一天晚上,黄菠萝实在是忍不住了,独自一个人去找中共地下党组织负责人、东方大学副校长赵毅敏:“赵校长!啥时候批准我回国呀?”
“怎么?着急啦。”赵毅敏故意问。
“可不是吗!”黄菠萝急切地看着赵毅敏,想知道具体时间。
“别急,下一批就轮到你了。”
“谢谢你!校长。”
1936年5月中旬的一天晚上,黄菠萝正在学校宿舍温习功课,赵毅敏突然来找黄菠萝。
见到黄菠萝后,赵毅敏说:“组织上决定让你和刘玉彬马上回国。”
黄菠萝一听,先是十分惊讶,然后高兴地问:“啥时候走?”
赵毅敏见黄菠萝着急的样子,故意卖黄子说:“这我可不知道。”
第二天,黄菠萝和刘玉彬离开了东方大学八分校,跟着赵毅敏走了几十里路来到了莫斯科。
在莫斯科共产国际办公大楼,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副团长康生分别与黄菠萝和刘玉彬谈话,向二人交待了回国执行的具体任务。
三天后,黄菠萝和刘玉彬从莫斯科坐了7天7夜火车,来到了苏联远东城市海参崴。
由于不能马上过境,黄菠萝只好在海参崴停留了两天。
第三天,地下党负责人、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联络员杨松对黄菠萝说:“现在国内急需像你这样文武全才的女干部,组织决定派你到东北抗日联军中去发挥更大的作用。你愿意去四军还是二军?要是去四军,需要在这等几天才能走,因为领你去四军的地下交通员现在还没到。要是去二军,正好二军二师政委马英来这里请示工作,你现在就可以随他回国。”
黄菠萝恨不得马上奔赴抗日前线,与小日本真刀真枪地去拼杀。一听马上就可以回国,高兴地地说:“去哪个军都行,既然去二军马上就可以走,那我就去二军。”
二人说完,杨松把黄菠萝领到了东北抗日联军二军二师政委马英的住处。
杨松和黄菠萝与马英见面后,杨松说:“马政委,组织上给你们派来一位智勇双全的女将。”
马英热情地跟黄菠萝握了握手,高兴地说:“欢迎呀!眼下我们部队就缺少像你这样能文能武的人。既然你愿意到我们二军,正好,我这次到海参崴也办完了事儿,你就跟我一起回国参加抗联吧。”
1936年6月,夜色深沉,山林寂静。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地下交通员孙忠国领着马英、黄菠萝和两名身穿便衣的抗联战士,从海参崴乘坐火车到达二站,这是苏联方面在边境设立的一个地下交通站。
下了火车,几个人又换乘汽车来到了巨流河。
晚上,苏联红军用汽车把马英、黄菠萝等人送到了国境线。
马英、黄菠萝等人在国境线潜伏了一会儿,趁着夜色,绕过了日本关东军巡逻兵,几个人悄悄地越过了中苏边境线。
马英、黄菠萝和两名抗联战士过境后,步行了4天,终于在第4天傍晚,来到了黑龙江省东宁县老黑山,与东宁县联络站地下交通员刘汉兴、陈龙两人接上了头。几个人在刘汉兴的带领下,又走了几天山路,终于来到了牡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