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出现,唤醒这大漠上的所有生命,官兵头目李洪带着手下向马厮走来:“去把他放下来,没死的话喂他点水,待会矿长派的人一到,咱就可以回中原了。”几位官兵一听都喜上眉梢,这押送犯人从中原横跨巴蜀又至边境,路途奔波近一月有余,早都精疲力尽,各个心里盘算着回去好好享乐一番。昨夜命人将尹渊寒吊起来的那位官兵给尹渊寒解着绳子:“呵,看不出来这个弱鸡书生,两天没喝水,居然还没死!”几人给了他一点水,把他带回了犯人堆里锁回镣铐。又给马喂了草料,便吃着干粮等候着前来交接的人。辰时,大漠地平线上扬起一片尘土,莫约有七八骑,很快由远及近,正是矿司长派来交接犯人的官兵。那李洪显然已经与他们都是熟人,笑着上去抱拳说道:“哈哈,许久未见严队长,还是一如既往的守时啊。”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有劳李队长久等才是。”那严队长飞身下马,来到李洪面前。两人似多年好友,一阵寒暄。
“此次役犯总共二十,李队长随我去清点一下,随后便去张老那里签字即可。”
“唉,李兄见外了不是,”严队长不高兴的说道:“咱两这么多年合作,还做那些表面功夫作甚。”说罢直接往张老的房屋走去。那李洪爽朗一笑也跟了上去。一进屋便见张老早已手拿墨笔端位与桌前,两人遂上去各自从怀里拿出一张公文,交由张老签字,之后各自拿着对方的公文出去交人了。张老见在两人出去后,往旁边书架上拿下一本薄薄的册子,藏于袖中也跟着出去了。外面李洪拱手与严队长说了几句话,又过来与张老告了别,便骑上大马带着手下扬尘而去。严队长也已让役犯成列站好,手下前后左右各两人将队伍围住,正待启程。
“这大漠炎热,严队长可要喝点水再行赶路?”张老走到马前对严队长说道。
“张老不必客气,这兄弟们自己都带着呢,我们这便告辞,张老保重。”严队长拱手对张老说道。
“既然如此,那严队长一路顺风。”张老抱拳说了一声,便往回走去。待行到尹渊寒身边的时候,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尹渊寒赶紧伸出将其扶住,张老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只是这人老啦,身体越来越不行咯、、、”
严队长见时辰差不多,翻身上马对着后面一喊:“上路。”队伍便缓缓开始前行,尹渊寒悄悄回头看了看师父,他正向着队伍挥着手,尹渊寒知道那是在向自己道别,他摸了摸怀里的小册子,坚毅的往前走去。一路无言,就这么走了半日,终于看见远处出现一排建筑物依山而建,脚下的路也渐渐变得硬实,不像黄沙般一深一浅。
一间幽暗的大堂之上,坐着一名腰圆肥大脸黑如碳的中年人,正一边翻看着手中的档案卷宗,一边大量着底下的尹渊寒,“原来是个读书人,还是秀才出生,不过本官不管你是什么人,到了这里只有一个身份,囚犯。本官严束尺,忝为此地司长,便是朝廷和皇上的代表。你们在本官和众差役面前,只有绝对的服从,不能有半点怨言。如若不然,本官将对你们,严惩不贷!”
“犯人明白。”尹渊寒木然的低下头,经历过太多的人性黑暗与折磨,他已经懂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嗯,看来你也是个明白人。”矿司长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可有孝敬献上?”
“学生这里有大荒宝通银票一张,请司长笑纳。”尹渊寒掏出怀里的一张百两银票,夹与师父塞给自己的小册子里,刚来此地尹渊寒借着上茅房的机会偷偷看了一看,不想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心里越发感激自己的师父,连这等关节都替自己安排周到。他拿着银票呈与头前,恭敬的将其放在矿司长的桌上。那矿司长一看这银票,连忙拿过来细细观看那银票上的若干印鉴,发现果然是一张大荒宝通的百两银票,顿时喜上眉梢,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好,好!想不到你区区一介书生,居然能拿出如此巨额的银票,老夫很欣赏你。哈哈哈哈。”那矿司长想来是从来没有收过这么多的贿银,对这年轻人恭敬有礼的举止也甚是满意,掳着胡须对着尹渊寒说道:“在这儿服苦役主要有两种活计。一种是专门做饭生火、记账洗衣的杂役;一种是下井采矿的苦役。本官看你是个读书人,又甚是懂事,今后就安排你往记账房负责记账。”
“犯人谢过矿司长美意。”尹渊寒朝严束尺一拜,只要不去那矿井底下采矿,就有机会修炼师父给自己的秘籍。
“另外,你如果在外面有亲人,本官还允许你每月与外界往来书信,也免去你家人相思之苦,每月若都有银两奉上,本官保你在此处平平安安,你可明白?”
想来这矿司长见自己出手便是百两,定以为自己是富贵人家,既然让自己每月书信家里让其寄来贿银以保平安,真不知此等手段已经为其聚敛了多少钱财,又有多少没有上交银两的人被安排做最苦的活劳累致死,自己怀了还有两张银票,当下先巴结好矿司长稳住形势才是关键,待找机会与师父联系上再说,想到这里尹渊寒马上说道:“学生明白,今后定按月孝敬大人银两,不敢违逆。”
“好,过一会有人带你前往你的岗位,你拿此凭证,上面我已交代清楚,今后没人会为难你,下去吧。”说罢朝门外喊道:“下一位。”紧接着便又进来一位囚犯,跟尹渊寒一样被审问。尹渊寒来到门口等着,看着身边与自己一样的囚犯们,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平身最嫉恶如仇,如今想来,以这样的官场制度,谁好谁坏哪里又是一眼能分得清楚。以前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阶下之囚,还被派到大漠边境服此苦役,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境早已产生了变化,好似没有了善恶了之分,身边的囚犯与自己这么久一起相处下来,虽然都没有怎么沟通,但同甘共苦这么久,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感情,而那严束尺虽为朝廷命官,却滥用职权,中饱私囊、、、哎、、、尹渊寒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世间,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正陷入沉思,忽听大堂内一声怒骂,刚刚进去的囚犯便灰头土脸的出来,脸色如死了爹一般难看,想来是无银两奉上,被派往矿处劳作。如此过了半个时辰,二十名囚犯全部由矿司长审问完毕,接下来便由专人带着他们前往各自的去处,尹渊寒发现他们或三三两两都有一起的,唯独自己是一人被带往一间矮房,那矮房由木头搭成,建与一座山前,山底下已经被凿开许多个洞口,此时正有矿工背着背篓或进或出运着石块,脚底下也跟自己一样都带着脚镣,四周不时有军队巡逻而过,有些官兵正对着一些动作稍慢的矿工施以鞭挞,尹渊寒往四周放眼望去,发现这炎炎烈日之下,方圆数里的空地被沉沉山脉包围,此时目光能及之处既然都是这样一幅场景,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把这里想的太过简单,这里的每个人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榨干每一丝劳动力,只要没有钱财,想要活下去恐怕是万难。来到矮房前,里面有一位瘦弱的男子坐于窗前,看上去大约五十来岁,尹渊寒注意到他脚底下同样带着脚镣,想来这里除了官兵便只有囚犯。从矿洞出来的矿工都把背篓放与窗前,给那瘦弱的男子过目,随后那男子提笔记录在纸上,然后才往炼金厂走去。“老元,你把手里的活同他交接一下,我另外有事安排给你。”那位官兵对瘦弱男子说道。
“是。”瘦弱男子把手里的账本拿给尹渊寒,“这里每个矿洞都有三十人开采,每人每天需运出二十篓矿石,你在此就是负责记录他们进出的次数,对重量也要稍加留意,将没有完成或超额完成任务的名单上报,就可以了。”说完跟着官兵就走了,没有带走任何其他东西。尹渊寒走近矮房,发现里面除了窗前这用来写字的破烂桌子,还有一张小床,上面的被褥脏的可怜,不知被多少人睡过。除此之外竟然再没有其他东西。他坐到桌前,像那瘦弱男子一样,询问着进出人的名字,然后记录在纸上,不知不觉太阳已经斜西而下,远处传来一阵铜锣声,一位官兵带着几个囚犯抬着大箩筐走来,正边敲着锣边吆喝着吃饭,慢慢的有囚犯聚拢而来,规矩的排成一排在矮房子前等着官兵发放。那官兵来到窗前向尹渊寒说道:“谁运完二十箩筐,你报上名字来。”
尹渊寒看着账簿,念出了一大串的名字,那些听到名字的人规矩的向前一步,官兵便命人发给他们两个窝窝头。
“可有超额?”那官兵接着问道。尹渊寒又报了四个名字,官兵给那四人加了一个窝窝头,而那些没有达到二十箩筐标准的人,每人只领到了一个窝窝头。尹渊寒自己也拿到了三个,这一天便结束了,囚犯们都回到各自的布帐中,整个矿区安静下来,只巡逻的士兵偶尔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