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漶儿呢!那死丫头又不知道跑哪儿去偷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公子的药还没煮好端来!我还就罢了,若是姑姑问起来,你们这些人可是通通的要赶出去的!”一听这话一丫头立马迎上去“蜻儿姐姐别生气,原是我不好,小漶儿她家娘死了,她今儿回去奔丧,姑姑原是知道的,忘了与蜻儿姐姐说,都是奴婢不好。”“我呸!”那叫蜻儿的啐了一口,又骂道“你们现在这些丫头奴才们,一个个的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什么上面的下面的事儿都不与我知道,可就不要以为我是真的不知道了,以后若再这样!可仔细点儿你们的皮!”说完就进里屋了。“是是是——”一院子的人都禁声,等她进去了,才又开始做自己的事儿。
“她是谁啊,好厉害的样子,可看摸样,我到从未见过。”我这样想着,便问知秋。“格格怎么会知道,她是纳兰老爷府那边的,从小就说要给公子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公子再三的退却,但这事儿大家心里都有数儿,所以表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暗地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幸灾乐祸的呢。但到也活该,要她这性子,平时眼睛都是长在天上的,换是谁都不待见的。”知秋说的隐隐约约的,但我心里倒也明白这蜻儿的身份,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酸涩涩的。
一排排丫头端着东西进去,不多时又呼啦啦的出来,旿含送着大夫出来,又有大夫进去,也不知道换了几个大夫。“滴答——滴答——滴答——”夕阳还在天上,天空竟然飘起雨来。有风吹来,冷斯斯的。
“公子!公子!公子!不好啦!公子快醒醒啊!”‘哐当!’不知道是哪里的丫头摔坏了药碗,还是哪里的小厮跌坏了面盆。一时间临溪乱成一团。我还是站在廊下看着那雨点落在黄叶上,一点点浸湿,一点点弥散,眼前也模糊一片,腰间的帕子不知何时被风带了出去也不知道,傻傻的愣在哪儿。知秋听见叫声立马冲进里屋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又退了出来,看见格格还是站在廊下,仿佛是魔症,急的不得了。“格格!格格!”听见知秋的叫喊,我才回过神来。奔向里屋。
“公子这还好好的呢,什么就不好了!一遇到什么事你就这么大惊小怪,你若是真不愿意在这儿呆下去了,那就回老爷府好了!也省得觉得我们这儿一大家子的碍你的眼!”“是是——”蜻儿虽然嘴上答应,可是眉眼间依然露出了一点倨傲,一丝不满。进了里屋,便见沈妩湉一边帮容若擦汗,一边训斥蜻儿。容若眼睛紧闭,嘴唇发紫,浑身止不住的筋挛。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眼眶发红,却好像已经泪尽一般,哭不出来了。小单子紧紧的抓着容若是手脚,好让大夫在他背上施针。
“公子的寒疾已经多年了,如今老夫也无能为力了,只看公子能否熬过明天了,只是现在他依然高烧不退,老夫也是尽力了。”施完针,大夫便背着医箱往外走,容若虽然筋挛好些了,只是还是会时不时的抽搐,非要沈妩湉不住的按压人中才好。
“大夫!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容若吧!求求你了!”见他要走,我立马追了出去。“唉!不是老夫不救他,只是现在这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姑娘还不如去庙里烧柱高香的好。”“不!我知道你有法子救他,求求你了!你是大夫,救救他!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都给你,救救他!”一时间泣不成声,这一刻,才知道有些东西,只恨太晚。突然要我面对,怎么能不崩溃。“唉……老夫已经尽力了。”大夫扒开我的手走了出去,一时间我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瘫倒在地
“格格现在这样,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对公子那么绝情呢。”小单子看着佟静兮跑出来,心里有些担心便跟了出来,哪知…我微微一愣,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让抉择,那样算作是绝情吗……
见我不说话,小单子就有些着急了“格格!虽然有些话公子一直不让奴才说,但是今天奴才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公子为您做了那么多,您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不等我开口,小单子又继续说道“格格,您知道吗,以前就因为您喜欢坪宜坊的茯苓膏,公子就走了老远去帮您买,元宵节听佟府的老奴才说您被老爷关在屋里,不许出来,又特地绕道去‘连浭桥’上买王大妈的芝麻汤圆,就连送给您的蝴蝶簪都是提前好几个月特地找人定做的,这世上独一无二。您进宫去了,公子一到什么节日就盼望您可以出宫,哪怕只能见上一面,也会开心好多天……”“别说了…”一瞬间,泣不成声,原来有那么多的东西我不知道,他为我做过那么多的事,而我却准备对他做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格格知道公子怎么病的吗?”小单子完全不理我说的话,继续“格格恐怕不知道吧,公子打小身体就不好,天生就有寒疾,每次复发就会生不如死,太医就曾今说过,公子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能吹风,不能感染风寒,自奴才五岁被公子带回纳兰府,就曾对天发誓要一辈子效忠公子,不让公子的起居有一点差池。可是!奴才却发现公子越来越喜欢往佟府跑,每次都很开心,可是来到江南之后呢,公子却越来越爱折磨自己,这次竟然半夜跑去屋外吹风,感染了风寒,寒疾复发!现在躺在床上受着病魔的折磨!生不如死!可是格格呢,却每天在您的静梨园,看看书,泡泡茶!您可知……”“别说了!”听着小单子的话,恍然觉得以前的坚持不堪一击,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那花季,就不堪一击。不如珍惜现在未零落的残枝。
小单子看着静兮奔进雨里,也不阻止,他知道今天他说了这些话也许是个错误,可是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了,公子虽然想放弃了,可是自己心里明白,如果不让格格彻底的明白自己的心,以后后悔的可能是两个人,现在若格格和公子一起试一试,或许一切都还有可能!或许老爷也就不再逼公子娶那卢芗儿了呢。虽然自私,可他不后悔!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好像珍珠,又好像那断线……
小单子永远也不会知道,若干年以后,因为他今天的一席话,后果永远不只是一个错误那么简单。
跑回静梨园,发了疯的找那根有着白色蝴蝶的簪子,也不管身上早已湿透了的裙螺,捧在胸口上,不知哭了多久。
雨还在下,天已经黑透了,就这样捧着簪子,失魂落魄的走到临溪。小丫头们还在熬着药,知秋筠笋也在帮忙,看到我,连忙走过来“怕沈姑姑人手不够,奴婢们也就帮帮忙,格格还没用晚膳吧,我这就去。”“不用了,容若怎么样了。”知秋摇了摇头“还没醒。”我的心猛然‘咯噔’了一下,走进里屋,许是脚步声太大了,反倒把正倚在床头打盹的沈妩湉吵醒了。再看到我,没了刚才有意的不理睬,反倒是微微牵扯牵起了嘴角“你来了。”轻摸着容若的额头“这孩子还是这样子,还记得以前他小到时候,老爷子头一次把他送到沈庄来,他也是这样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我们都以为这孩子不行了,哪知第二天他就强撑了过来。一晃眼的都大了,沈爷子没了,宛儿也没了,就剩下我这糟老婆子了,若不是这孩子懂事,老来看看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甜头……”强撑的眼泪,挣脱了眼眶“姑姑——”
“姑姑,药熬好了。”清喋端着药碗递了过来。沈妩湉看了看我,起身,轻拍静兮的手“还是你来吧。”我接过药碗,小心把药吹温,喂向容若嘴里,谁知却总只有一点点进入嘴里,其余的总是溢向两边,连忙用手帕去擦,一碗药下来,恐怕只有三分之一的药量是实际喂下去的,弄的大家都是满头大汗,好不着急!
仔细看着容若的面容,也不知道有多久没那么静静的看过他了,还记得,曾在柳亭下嬉闹等鄂伦岱的场景,结伴出游的片段……这才知道流逝的不只是时光,还有我们曾经天真的年华。
“格格,三更了,您去歇会儿吧。”知秋端着药碗进来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不用了,在这儿守着,我放心,你要是困了,自己去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我接过药碗,吹了吹,一点点喂进容若嘴里。知秋看了看静兮,又看了看容若,咬了咬嘴唇,叹了一口气,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容若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一碗药喂进去,竟有些困意上涌,揉了揉眼,推开边窗,微风吹来,头脑有些清醒。按了按太阳穴,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雨停了,风散开了天上的云,有月亮的清辉。想起容若还在发着低烧,不敢开太久,慢慢关起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