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儿,静儿。”听见叫声,我往外抬头,正见容若走来,露出了笑容。“今儿怎么有空来了?”“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多不关心妹妹似得。”“有吗?”我轻笑,可能是歪在炕上太久了,发鬓都有些松垮,显得整个人都不怎么有精神。一绺发丝托在耳边显得倦倦的,随便用手胡乱往耳边一带。
“你看你头发都散了也不知道让知秋给你整整。”“无事,这几天又不往哪里去,没事还拖着个凤林云鬓,重不重啊。”我打了个哈欠,随手翻了一页《孟子》。
“公子,老爷又寄信来了,小祎子还在临溪候着呢”小单子站在窗外喊道。小祎子早就到了,迟迟不见公子现身,早就料到公子会来这里,小单子忙寻来静梨园。“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那——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好,你快些去吧,指不定那头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嗯——”看着他走出去,又翻了一页《孟子》,可其实我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哦!对了!差点忘了个事儿。”见他又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我吓了一跳“做什么这么火急火燎的?”“这个送给你,在曲靛轩买的,瞧着好看,就顺带买了回来,我一个大男人放在身边也不好,就送给你,你戴着一定很好看。”我见他手里拿的却是一根簪子,上头有一只白色的蝴蝶,翅膀上各有两粒白色珍珠,阳光照着,显得煞是好看。“这么漂亮的簪子你怎么舍得送给我?不留给嫂子用?”我略显试探,有些明知故问。“我……”容若一时间脸色煞白,生怕静兮看出来什么。低头垂眼,叹了一口气“唉,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看着他那落寞的身姿,我却无语回复,不知在想什么,仿佛所有词语,在这一刻都被抽空了一样。“没关系,这簪子你若不喜欢,就扔了吧……”“我……”还没等他说完我就立马想回避。“静儿,就当是先放在你这里帮我保管我了,我不想强求你你。你再想想,若是你想好了,再和我说,好不好?”看着他那期盼的眼神,我只能点点头。“谢谢你。”说完,便见他走了出去,好像只怕我会反悔似得。独留我一个人对着那只簪子,暗暗愣神。
半夜里,反复思量,明天还是把它还给容若的好。
“格格!好漂亮的簪子啊,什么时候有的,知秋怎么不知道?”第二天,知秋给我梳头才看见了那只簪子。“是容若昨天送来的。”“那格格今天戴吗?”说着就要往我头发上比划比划。“不用了,还是用以前的簪子吧。”“哦,好吧。”知秋也不再多问,把簪子放在梳妆台上就去准备早膳了。我轻抚簪上的蝴蝶,还是把它收入袖中。
容若很好,他值得比我更好的人来配他,而我……敛下双眼,我害怕得到,因为我更害怕失去。我再也不想重复那刀割的心痛……
刚出静梨园便见到容若与小单子小其子往河边走去,看他们的方向好像要出府。连忙叫住他们。
容若听到叫声转过头来见是我,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但看到我的发髻,那笑容随即又淡了下去。“有事吗?”走进了,见他面色憔悴,眼睛里还有淡淡的血丝。“我…我有话要和你说,嗯……我”“咳咳咳——咳咳咳——”还未怎么说明白,便见容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越来越白。我也不好继续开口,轻拍他的背,好一会儿才见他舒服了些。“我还有事,婶婆婆她们还在前院等着,有什么事等我一会儿回来再说吧。”不等静兮有开口的机会,容若就匆忙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我抿了抿唇,默默走回静梨园。
等了一个下午,容若还是没有回来。我心内不免有些急躁。谁知之后的两三天容若他们依旧没有又回来,我由最初的急躁慢慢的又转为愤怒担忧。问起小丫头们,筱儿,茈颖说话的语气都是躲躲闪闪的,总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似得。
过了一个星期,才见容若他们一行人的影子。我酝酿好久的情绪,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自他们回来,我就不曾出过静梨园的门,一整天绣绣花,摩摩画。偶尔有事,也都是让知秋筠笋出去吩咐。
“唉,也不知这次公子的寒疾复发什么时候能好,这算来算去的都差不多快一个月了。”“要我说公子这病是打胎里生的,每次发病都要好长时间,这次那么严重,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哪有那么能快好的。”“是啊,公子这次也太不小心了,以前大夫就说了公子这病不能思忧过重,这不好端端的又感染了风寒,现在好了!惹的寒疾复发。”“前些日子邹大夫不是来看过了吗,也只是摇摇头,这病治标不治本的,老爷建了这沈庄明面上是来游山玩水的,暗地里不还是在为公子寻遍名医,这么多年了,大夫换了好几个!可是这宫里的太医都治不了的,在民间又能有几个得道高人啊。”“也是。”“要我说也是公子自个儿不当心,这是先染的风寒,才触地寒疾,能怪谁啊。”“嗯——也对,也对。”知秋正转过回廊,便见三个小丫鬟倚着墙边偷懒说闲话,原寻思着只是在说些家长里短,可这仔细一听才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忙朝静梨园狂奔。
“格格!格格不好了!”“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跑那么快干什么,后面莫不是有人在追你不成。”我放下针线,看着知秋。“不是!不是!格格!奴婢刚才在春月亭那儿听蒽儿和东边的鼓琀她们说纳兰公子不好了!格格快随奴婢去看看吧,晚了就怕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心猛地一紧,但随即自己安慰自己。“他?他怎么会有什么事儿,莫不是你自己听岔了吧,或许他们说的是别家的事,我们就别在这儿自己吓自己了。你看你一路跑过来,脸都红的不成样子了,快去喝杯水。”“格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喝水!我听她们说公子是寒疾复发,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了!格格就去看看吧,算奴婢求您了!格格!”“寒疾复发?真的,你确定!”“是啊,格格就信奴婢一次吧。”我连忙放下针线往屋外奔去。‘寒疾’以前也听佟府的多嘴嬷嬷们说起过,说这是打胎里就带来的,大概是什么寒邪入侵,我也知当时封建迷信,不过听知秋说的那么严重也开始紧张起来。
到了临溪便闻到一股子浓厚的中药味,这味道不比其他,让人着实从心里升起一股子恶心感,胃里泛酸。拉开驼色棉帘,味道冲在脸上,着实难受,可现在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到了里屋,只见床用一布条隔离,丫鬟们不时换水倒茶,端药。没看到小单子,到见沈妩湉站在床边,不停的指挥着丫鬟们来回转,一会儿又拉开布条看看容若,难掩满脸的焦急。
我轻轻走上前去“沈姑姑,容若他——”“唉——格格来啦”勉强牵起一抹笑。“绸儿!快去看看小单子请的大夫怎么还没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哎!”绸儿应声出去。“沈姑姑,我——”“格格,老奴现在还有事儿,一会儿在寻你说话,您先回静梨园吧。”“我——”默默低下头,明显的感受到了沈妩湉待自己不比以往,语气里冰冰冷冷是,感觉到自己很不受欢迎,只能退出屋子,不想给他们再添麻烦。
站在院子里,黄叶纷飞,也无人有心思来打扫了,落叶堆积,不知多少秋声,多少凄凉。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临溪,不比静梨园,这儿院落空旷,只种了几颗梧桐树。“格格也不要太着急了。”听到知秋的话,才渐觉泪满脸庞。嘴里有了一丝腥味才察觉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嘴唇都被咬破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小单子从外头引了个老头儿进来,那人低着头,弓着身子,也看不清面容。我起身刚想上去,便见他们从我身边走过,小单子抬头看见我,也不请安,拉开棉帘“赵大夫请——”他们进了里屋,我心中一阵酸涩。明明前些日子大家都还在一起玩的好好的,怎么转眼就都变样儿了。
廊下小丫头们守着几个火炉,从小厮那儿领了药就直接在这儿煮好,也省得端来端去的,若是凉了没了药性可就不好了,这样倒是方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