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完我,筠笋早和小丫鬟们打成一片,也去凑热闹。看着她们‘勾,踹,拐,抹’玩的不亦乐乎,虽还是有些拘束不时的往我这儿瞄几眼,但年龄较小的粗使丫鬟们可顾不了许多,‘姐姐!姐姐!’的较好声清脆悦耳。
“静儿,静儿!”容若从织布纺收账回来,急匆匆的往‘静梨园’跑。收账在外,多日不见了,不免有些想念的紧。走到院门口,伸出手去敲门,却怎知院门竟没锁,轻轻一推便开了。心中有些奇怪,向前走了几步便觉得脚下踩了东西,捡起一看,原是一本《苹洲渔笛谱》,许是掉落在雪地上久了,书页已被雪水浸透,上面圈点的字迹也费了开来,变得模糊不清。轻轻摇头,她是个惜书之人,却这么迷糊,不知又要伤心多久了。跨进正殿,呼喊了几声,没人应答,炉里的炭火早已熄灭,可知一定出去许久了。想着想着便走出屋子正想关上屋门,却又撇了撇头,像想起了什么。从袖口掏出一细小物件,摆在书案上。
“一百十一,一百十二,一百十三……筠笋姐姐真厉害可比旿含姐姐踢得还要好呢!是翠妞见过踢得最要好的人了!”“你这小蹄子!前些天还说我是踢得最好的人呢,今儿个怎么就变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啊——含姐姐饶命!啊——呵呵,格格救我啊——”“有种你别跑!站住——”容若穿过假山,正想去找婶婆婆商量元宵灯会的事情,却听见‘春月亭’里传来嬉笑声。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春月亭’与‘静梨园’隔得近,静兮从小就不喜欢太热闹,如今她不再房里,恐怕就是如此吵闹的缘故。这庄子里的丫鬟小厮们也太没规没距了,看来是平日里太松懈的缘故,往后可要好好的管教管教了。快步上前正想训斥,却看见亭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转着茶杯,笑呵呵的看着小丫鬟们奔跑嬉笑。穿着百褶如意月裙,双脚随意盘叠,梳着江南女子最简单的单螺髻,只插了一垂珠却月钗,许是刚才疯闹过,发髻有些紊乱,但容若却看痴了‘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以往总觉偏颇,现在却觉得自己恐怕比那汉武帝还幸运些。
许久都不曾见她如此笑过了,容若转身,也不想去扫她的兴,往沈妩湉所居的偏院走去。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满是宠溺。
天色不早了,晚霞溢满布天空,雪虽停了,但风势见长,我坐着都开始有些发抖。一些小丫鬟甚至都已打了好几个喷嚏。
“大家都回吧,今日玩了那么久,被风这么一吹,回头我让筠笋知秋熬些姜汤给大家送去,暖暖身子也好,都仔细着些可别感冒了。”“奴婢明白了。”虽只是简短的一些话,可大家的心理都热乎乎的,对这外姓的静兮格格有了很大的好感。
跨进‘静梨园’才想起早些时候放在石廊上的书,惊呼一声,忙去寻找,知秋听到声响,从里屋出来“格格怎么现在才回来,奴婢把晚膳都被好了,现在就用吗?”知秋从管家那里领了炭火,回来就发现格格不见了,筠笋也不再,有筠笋陪着,知秋也就没有太担心。见我着急的模样,大家虽不知道是什么,也赶紧帮忙找寻。在石廊前后转了好几圈,也不见书的影子。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只能作罢。
知秋去炉里添炭火,我漫步到案桌前,却见桌子上摆了一个细小物件。点上蜡烛,细瞧,原来是一个泥人。彩色衣裳,面容生动,着实可爱!
“咦?格格这泥人哪来的?仔细看看到觉的与格格有几分相似呢!”筠笋端来热茶,也发现了泥人。“是吗?”知秋移来铜镜,左右认真对比,果真!尤其是眉目之间出奇的相似!“纳兰公子对格格真好!”纳兰?刚才只顾着看泥人却没想到这是谁送的,被知秋这么一提才恍惚过来。手摸着泥人,只觉案底有些不平,靠近灯烛细瞧,才发现原来泥人底面还刻着几个小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愣愣的看着,不禁有些脸红,有些茫然。他应该不曾想过我会发现这个泥底的秘密,一时间心乱若麻潞。他对我如此之好,可我的心里却还是忘不掉玄烨,那个在紫禁城最顶端的人。我忽然有点恨我自己,被爱是奢侈的幸福,而我却躲避,不懂‘怎样惜福。’
唉……何去何从……
鹅毛大雪细密如扯絮,无声的下着,宫里宫外无不透露出新春的气氛。乾清宫内,案上的白贡菊茶飘着淡淡的香味,白烟飘散与龙潭香味混合升华不见。宫女太监们都静悄悄的,垂首低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李德全挪动着一打一打的奏折,玄烨不时皱眉,提笔在奏折上写上一两句。可是这些仿佛都与案桌上待发的‘福’字,与刚换上的宫灯,与门帘上的春联极不搭调。这乾清宫内无不透露出一种肃严,庄重,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皇上,已酒时了,刚刚慈宁宫的画迁姑娘来过,今日皇上要去用团圆膳的。“朕知道了,明日就要封玉玺,今日把这些寄留待发的奏折都批完。”李德全弓着身子退到一旁,不敢多说。其实,布木布泰已派人多次来催促过了,可自从静兮格格走之后,皇上与太皇太后的关系就一直不冷不热的。事实上,皇上不止与太皇太后关系不冷不热,是和谁都不冷不热的,看着情形自是不敢多劝。
踏着星月,来到慈宁宫。各宫女眷均已到齐,跪地俯帕。玄烨面无表情向布木布泰请安。布木布泰本就等的有些恼怒,可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发火,看着玄烨轻轻摇头。
“明日便是大年初一了,今日家宴大家就都不必拘束,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布木布泰举箸说完,玄烨便让李德全拿来福字,分给各宫。芳萱的目光一直都围着玄烨打转,可玄烨今日却仿佛藏有心事,除了中途夹了几块子年糕给自己,就一直拼命的灌酒。默默看着,只能低头,心中不免的有些委屈。腰中挂着的玉络子早就陈旧了,却一直舍不得扔,他……到底还未忘了她吗……
“娘娘,小阿哥一直不肯吃奶,拼命的哭。”照顾承祜的卢嬷嬷悄悄的走到芳萱身边,小声说道。芳萱一听,忙放下筷子起身。“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布木布泰见芳萱起身,用帕子擦了擦嘴问道。玄烨一听,也转过身来看着芳萱。“回皇祖母,卢嬷嬷说承祜一直哭闹,我去看看。”“是吗,去把承祜抱来吧,让哀家瞧瞧。”“是”卢嬷嬷应了声,走出偏殿。
“如今宫内有大阿哥(承瑞),二阿哥(承祜),皇长女(康熙七年十一月初二—康熙十年十月)母张氏),****现又怀了胎,等他们都长大了,这宫里啊可就有的热闹了!”布木布泰此话一出,各宫的女眷都争相附和,母凭子贵,大家好像看到了希翼。玄烨唇角一勾,又是一杯菊花酿下肚。
“哇哇哇——”老远的哭声传来,芳萱的心像猫挠过一样的难受,卢嬷嬷一进殿就赶忙接过承祜。“你们看看这皇后紧张的像什么似的!”布木布泰不由的取笑。“毕竟都是当娘的人了,心疼着呢。”思茵也笑说到。芳萱到弄了个大红脸,抱着承祜前后摇晃。哭声还是不见停,玄烨停在耳里,皱了皱眉,放下酒杯,轻拍承祜的前胸。说来也奇了,那哭声竟然渐渐的停了,芳萱偷瞄玄烨,只见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名唤慈爱的东西,心里不由得甜滋滋的。
“这是什么?”玄烨感觉手掌里碰到了什么,掀开承祜的外衣襟想看个究竟。“哦!回皇上,这是千岁锁,还记得是当初我怀承祜之时,静兮格格送的贺礼。”“兮儿……”玄烨轻念,脸色不由的有些不自然。“既是她送的,好生佩戴才是,也算是一番心意。”说完,小心翼翼的给承祜戴上还用手轻拍了拍。
“静兮格格是谁啊?听说过吗?”“谁知道呢,看皇上的样子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人才是。”“哎!静兮格格,静兮格格,我怎么记得佟将军的外甥女就是名唤佟静兮的,会不会就是她?”“没错没错!就是她,好像还在宫里住过一段日子呢,不知怎么回事后来搬出去了。”“是吗……”一时间妃嫔们议论纷纷,布木布泰冷眼看着也不出声制止,思茵拨弄着佛珠,无声的叹气。
玄烨更加疯狂的饮酒,一杯接着一杯,不肯停歇。芳萱不时的帮他顺着背才不至于太过难受。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刺痛,可怪只怪她爱上了一个人,别人也许会不解,可自己明白就好,心里清清楚楚就算会受伤,可毕竟她是他的妻,她愿意。她相信,她爱这个男人,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