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酒越喝,愁越浓,这酒,不喝也罢。”静安见华谷双颊泛红,胸前的衣襟也被酒打湿,担心酒凉伤身,明日到了受人接待,像他这样有名有姓的人物切莫因前夜醉酒而失了分寸。说罢静安伸手取过华谷西村手中的酒坛。
“静安,你当真是个温柔的人,和先生一样。”华谷拍了拍屋顶的瓦,微凉:“前两日我遣若望去,他还眼红落泪的不情愿呢,这没过两天,倒是已经将你看作自家主人了。”
“若望单纯,还是个孩子。”
“怎么不喝酒,不是还讨醉吗?”
“公子,不如我扶你下去休息如何?”
“不用,今夜,我高兴。明日,到了四方馆歇了,定要与你手谈一番。我从没赢过我先生,定要赢你一子!”
静安微笑:“别的我倒是不敢讲,只下棋却是我势在必得。”
长秋阁中,若望坐在床边,只有一根蜡烛燃着,却也只剩下那样短短一节,静安未归,他并不敢睡,也不安心睡。另一边光宇阁,羽柴涟山早早的歇下,他的小厮还在忙活着明日的服装配饰,正如羽柴睡前嘱咐的,切莫出了差错。
天际泛出了鱼肚白,凭静安再怎么劝说,那一坛凉酒最终还是被他二人喝的一干二净,一夜露重,薄酒入喉倒是驱赶了些凉意,倒是二人一夜未眠。
“静安,看这朝阳美吗。”华谷西村一只手搭在静安的肩上,一只手搭在自己蜷起的膝上,海上微微泛着波光,刺着华谷的眼睛。
“美则美矣,只叹福薄。美好的东西往往就是那一瞬间才令人惊叹。”
待静安和华谷回屋醒酒,只见若望合衣靠在窗边,蜡烛已经燃尽,烛泪都已溢出了烛台。静安见了这番情景,又自责起自己未先叫若望去睡,他又怎敢先睡?倒是痴痴地白等了他一夜。静安赶紧走上前去拍醒了他,只觉他身上隔了这一宿都沾染了寒意。
“若望,你怎得就这么睡了?也不去躺着,也不找床被子裹了?赶紧去被子里捂一会吧,若是这样下去该着凉了。”静安拉着他起来,叫他去床上躺着。
“公子这一夜去了哪里,倒是公子有无冻着?带若望给公子倒杯热茶来暖暖。”若望支撑起身来,便要硬撑着身子去给静安倒茶。
“茶自是不必,你好生歇着,我自己来弄便可。”静安与华谷西村说了这一宿,倒也不觉得疲累,便自己梳洗更衣去了。若望更是一沾枕头就睡沉了,静安也不好扰他,便由着他睡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敲门,说道是替华谷公子来送东西的。静安略作收拾,去开了门,见门外的小厮手捧着红漆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身男子衣物,束冠,玉带,腰佩,香囊等配饰一应俱全,一物不缺。
“这是?”静安有些摸不着头绪。
“回公子,华谷公子叫小的禀告,虽然公子不在乎身外之物,但到了大唐,由他人接应,人靠衣装,公子还是应当谨慎些。”
静安听了那小厮的话,想了想,若是为了自己着想,也是这个理。就算再腹有诗书,也抵不过一身缓带轻裘。便叫小厮把东西搁下,说:“多亏华谷公子想的周全,还请你替我谢过。”
那小厮也不多言,只是依照吩咐,搁下东西,鞠了一躬便退下了。
羽柴涟山此时也起了,梳洗完毕后坐在自己的屋子里闷闷的没事情可做,想着去找华谷西村,看他可有时间给他解解闷,一时便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出去了。羽柴涟山一边在长廊中走着,一边点头回应着身边路过之人的鞠躬行礼,说着:“你们这些人,自己没本事就想着来巴结我,三爷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各位要是有什么好东西,就拿出来一起玩玩,若是没有,也别在这里干睁着眼珠子。”
身边之人只得唯唯诺诺,点头称是。羽柴涟山用眼角瞄了一眼周围的人,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也没再理人了。到了华谷西村所住的亭春阁,羽柴涟山停下脚步,左手接过扇子,腾出右手扣了扣门,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厮轻轻开门,走了出来,行了一礼道:“禀羽柴公子,我家公子还未起,可有事要小的转达吗?”
“还未起?”羽柴涟山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华谷西村从来都不曾睡过懒觉,你可莫要诓我。”
”小的哪里敢呢?”小厮笑笑:“只是我家公子今早才……”话还未说完,只听一声咳嗽便打断了小厮的回话。羽柴还未来得及细细询问,另外一名小厮也走了出来,眉清目秀,身上穿的用的也比之前的那个好些,竟是华谷西村的贴身侍婢,伶韵:“回三少爷,我家公子昨晚想念郡主情切,在屋子里面独自喝了一夜的酒,今早才刚刚睡下。等会儿公子醒了,我就禀告他三少爷来过了,再让他去找您,如何?”
“你们当真不骗我?”羽柴涟山将信将疑,临走时还不忘往门缝里瞄上一眼,隐约看见帷帐里有着那么一个身影,才有些信了。
“他走了?”帷帐中,华谷西村睁开眼睛,问道。
“走了。”伶韵进入内室,拉开帷帐:“公子,要不然你还是歇息会儿吧,衣物也给静安公子送去了。倒是你,什么事情都为他想好了,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准备呢。一会儿靠了岸,公子还没收拾利索,可怎么见人?”
“那些东西若还用我想,还要你做什么来?”华谷西村半眯着眼睛:“我就睡一刻钟,一刻钟之后你再叫我,我一定起了。”
伶韵重新放下帷帐,嘴里嘟囔着:“懒得管你,我才不叫你,公子啊,自然醒吧,让你昨晚胡闹。”
“好姐姐,你少说两句,我真的只睡一会儿。”
“真以为结了知己呢,巴巴儿的和人家聊了一宿,吹了一夜的凉风,人家倒是好,却不领你的情。”
“他那是害羞,不说出来罢了。他既然收了那衣服,自然也是愿意结交我的。”
“倒是我不懂得识人,倒是没见那人有什么好的,把若望都交给他了。”
“说到底,你还是心疼若望不是?”华谷西村支起了身:”姐姐倒也别小看了他,静安一表人才,虽然家境不优,但很有气节,又不失学识,将来自然是得以被重用的。多结识这样的人,我将来的路才更好走不是?”
“你叫涟三少爷吃了闭门羹,倘若哪天他知道了,你将来的路还会好走?”
“你不说,我不说,还会有谁知道?就算是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羽柴家要靠的,还是康亲王这棵大树。”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不过你也精神了,下来收拾收拾吧。”伶韵捧来一盆水,叫华谷西村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