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广梅走出大门后,众人才放松下来,说笑的说笑,回房的回房,散步的散步。
华谷急急地走到静安面前,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关心道:“你没事吧。”
静安这才松了一口气,软下身子来,说:“没事。”
“回去坐一会儿。”华谷拉了静安往听雨轩走,若望伶韵在后面跟上。
“那条发带,真的不是你的?”华谷有些疑惑,刚刚发现昨晚静安弄丢了一条发带,今早偏偏仇广梅就捡到一条,如果这发带是静安的,他不认也许有他的道理;若当真不是静安的,那这一条又是谁的?静安的发带又是被谁捡去了呢?
静安没有一丝迟疑:“那条发带真的不是我的,现在,我却不知我的那条在哪。”
“我也正想着这事儿呢。”华谷道:“不过,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条发带而已。”
“可是方才那个公公着实可怕。”静安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下颌,似乎刚刚的事意犹未尽。
华谷听了,想起在船上得的那本册子还没有给静安看过,可转念一想,或许静安也不喜欢这些讨好奉承的工具,也就作罢,只得粗略的说道:“那个就是内监千岁仇广梅了。”华谷将静安拉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四周看了看,方凑近静安耳旁说道:“虽是个宦官,可权力却大得很。你心里知道就行了。”
静安偏过头,定定地看着他,脸上并没有诧异。
他已经猜到。
或许是在仇广梅进门,众人伏地高呼“千岁万安”时,或许是在仇广梅伸手抬起他的下颌,四目相对时,他已经猜到,仇广梅手中的权力,一定比他的官阶要大,而且,是大得多。
侍从们将昨夜的落花都扫走后,有人挨房挨户地通禀:“亓颙大将军来领各位各处观光游玩。”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终于出发了,逛了庙宇道观,还逛了城中的集市,道路两旁有些人带着孩子,指着这些遣唐使道:“这些就是东瀛人,跟我们是一样的。”又指着旁边三三两两的外国商人,道:“这些是西方国家来的,长得跟我们不一样。”小孩子看了看,顽皮的伸出手去抓旁边一个金发碧眼的人的络腮胡子,那人哈哈大笑,用身上的匕首割下一缕卷胡子给那孩子玩去了。
到了中午,吃过午饭后,也吩咐众人自行观赏,两个时辰后再集合。
远远的,羽柴涟山便向华谷西村招手:“华谷!你可有什么地方去吗?”
华谷与静安对视了一眼,道:“还没有。”
羽柴涟山听了这话倒是十分快活,一把抓住华谷的手:“如此甚好,何不一起去看看赌场?刚刚沿途我往里瞟了一眼,里面可真是大,人又多,又敞亮,可比我们那边的任何一个赌场都要大多了。”羽柴抬头:“田中,你要不也一起?”
静安随即摆了摆手,道:“还是你们两个人去的好,我对这些东西向来是一窍不通,去了也是白去,浪费时间罢了。”
“那你打算如何?”华谷问道。
“不如,我就去赌场旁边的酒肆,你们玩完了,就去那里找我就好。”静安道。
华谷觉得可行,又看向羽柴,只见羽柴涟山说道:“好,那到时,我们再去那里喝上一壶。”
静安和华谷不觉苦笑,又有些无可奈何。
静安和若望路过一家女子成衣店,若望见里面花花绿绿的便要进去,只是若望觉得不妥,却也拗不过若望,便也进去了。一只脚刚踩进门,店家便迎上前来:“这位公子是要看看什么?”
静安只觉得脸颊发热,也不敢细看,只是若望人事不懂,一个劲的指指点点:“这一件真美。”
静安顺着若望的手指望去,是一件摆在展台上的衣裙,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对襟上绣的牡丹特别传神。
“这位公子可真会看。”店家笑道:“这件衣服裁剪虽是无可挑剔,但对襟上的牡丹却是画龙点睛之笔。这朵牡丹可是出自亓颙大将军之妹之手,这才使这件衣裙成为本店的上品。”
“只是这亓颙大将军身份如此尊贵,又怎会随意展露自己的绣品呢?定是店家你胡乱说的。”静安有些疑惑。
店家平白无故遭人怀疑,自是有些生气,只是见静安面生,恐不是本地人,便耐心的解释给他:“公子,并非是我胡言乱语,只是这确确实实是亓颙大将军之妹,郭姑娘绣的。郭姑娘的绣工也许算不上最好,在我们这一带也是数一数二的,连宫里的绣娘也比不上的。公子乃明眼之人,绣技好坏拙劣自能分清,我又何必以假乱真,图惹是非?”
“如此说来,倒也是了。多谢。”言罢,便和若望出了店门,继续往前走着。
人渐渐多了起来,应当说,是女人渐渐多了起来。路上的女人轻纱烟罗,浓妆艳抹,还留下浓浓的脂粉味在空气中。
“好香。”静安暗暗赞叹道。
“别再往前走了,那是花街。”
静安闻得有人如此说,便往声音那边望去。只见那人一袭长袍,腰中长剑,手中端酒,一肩倚墙,竟是亓颙大将军,郭牧玑。郭牧玑右脚蹬地,身子便挺了起来。
“见过将军。”静安行了一礼。
“你昨晚睡得如何?”郭牧玑抿了一口酒,唇边带着友好的微笑:“桂花可是落了一地。”
“昨晚睡得甚是安稳。”
“今早仇广梅去了?他可有为难你?”郭牧玑在说到“为难”二字的时候,声音明显地降了温。
“今早公公是来看我们了,公公并没有为难我。多谢将军关怀。”虽然嘴上如此说,但静安知道,既然郭牧玑如此问他,便说明他已经知道早上的事情,甚至比华谷西村看到的还有详细,比如仇广梅与他的身体接触,比如他腰间引起仇广梅兴趣的玉佩。
“那就好。”奇怪的是,郭牧玑听了静安违心的回答后,却平静的离开了,只留下静安有些隐隐的不安感。如果说仇广梅让静安觉出强烈的敌意,郭牧玑却是亦正亦邪,看不出来的。
若望见静安有些沉默,便小声的问:“公子,到时候了,我们要不要过去了?”
“走了。”静安回过神,觉得华谷他们也玩的差不多了,便原路返回,往酒肆走去。
还没进门,静安就听到羽柴涟山粗犷,且富有特点的嗓音:“今日实在是痛快!”静安进门,径直向华谷他们走去,微微抱拳,道:“不知羽柴公子今日赢了多少?”
“口袋里的这些,全都输了。”羽柴摇了摇空空的口袋,拍着大腿:“不过这边的赌场确实不同,更有意思,赌得也更大。小二!来壶好酒!”
华谷见静安坐在旁边,戏说到:“还是你说来酒肆找你,我们到了好半天,连你一个人影都不见。”
静安笑笑,瞟了若望一眼,道:“若非若望非要挨家挨户地见识一番,我也许更早到些。”
若望瘪了瘪嘴:“公子你不也见识了?”逗得一旁的华谷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