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诸位遣唐使皆由亓颙大将军郭牧玑带领,进宫面圣。使者藤原常嗣金殿上道:“听闻大唐国运昌隆,在下有幸带领遣唐使651人来贵国交流,中有阴阳师126人,乐师67人,画师143人,医师48人,木工,铸工,船师,玉工共267人,皆列于阶下,望以贵国精髓深造。”
大殿后方正中央金灿灿的龙椅上,瘦弱的皇帝低沉着声音说:“实属朕之大幸,唐之大幸,两国互交之大幸,必以百年陈酿招待之,以精学典藏传授之,四方馆侍者81人,此一年,定使各位尽情!”
朝堂上下谢恩声如潮,淹没了皇帝的几声咳嗽,651位遣唐使两两成排,排成几里长队,缓步离去。静安在队伍里低头走着,面对如此大的阵势,不仅仅是他,整个队伍都没有一丝声响,轻轻细语一句都似乎会回荡在这宫殿之中。
到了四方馆,遣唐使们陆续进去,安排着自己的房间。静安站在门前迟迟没有进入,抬头看着门上的匾“四方馆”三个大字映入双眼,红底金字,意寓广纳四方之客。以大门为轴,左右两边对称摆放着两座石狮,门前左右各有两根深红色漆柱,静安缓缓步入,左右观看着,这边有一个漆铜水缸,那边就也有一个同样的水缸;这边有一道长廊,那边也要有一道长廊。青砖砌成的地面一尘不染,就连着院内的花树,灌木叶子也都干净的很。
“据说是从三天前就已经看是着人打扫了。”华谷西村见静安四下环顾,走上前来说道。若望在静安的身边浅浅的行了一礼。静安回过头,有些惊讶的神色:“还以为华谷公子早就进去了,不想公子也还在外面。”
“是呢,也没事情做,不如慢点再进去,不想静安和我一样。”华谷西村说着,身旁的伶韵和若望对视了一眼,上下打量着若望,正巧被静安看见,便问道:“若望,你们认识吗?”若望面色有些尴尬,小声说道:“回公子,她是我姐姐。”
“他们都是从一开始就在我身边的,倒不是亲兄妹,只是相处时间长了,感情也亲了。”华谷解释道,伶韵看起来倒是比若望大上许多。
“原来是这样,倒是华谷公子割爱了。”静安见伶韵未发一言,想来她也是沉稳的人。华谷西村道:“也不算割爱,以后都在同一处,也就和之前一样,等回去的时候,人我还是要带回去的。”说罢抬手拍拍静安的肩。静安听后笑着说:“那是自然,不过,”正说着,回头看看若望,又继续道:“不过若望乖巧得很,恐怕到时候我没有公子那么大方,反而舍不得呢。”
伶韵听静安如此讲,虽然是一句玩笑话,却也是心下里堵着不快活。这时华谷西村却拉过静安,说:“进去看看哪个房间可以用,我们住在一处可好?”静安本是喜欢一个人清净,不过照顾着若望和伶韵的姐弟情,又想着自己之前并不知情,也没叫若望和伶韵见过几次,便应了。
刚踏进正院,远远地便瞧见羽柴涟山带着他身边的小厮走了过来,走到跟前时,羽柴涟山扳过华谷西村,把静安推开到一边,就要走,边走边说:“西村,我给你留了一特别好的,里面的香炉可是漆金了的,还有风轮儿,夏天能扇风的,秋天用不上,但是转起来就算没有风也是香的,我们一起住……”还没等羽柴涟山说完,若望便打断了,说道:“涟三公子,华谷公子已经决定和田中公子一起住了。”
羽柴涟山听后,倒是停了下来问道:“你是谁?田中又是谁?”
若望回身看看站在原地的静安,跑回到他身边,有些不安的看着他,好像是知道自己闯了祸一样,拽着他的袖子低着头,迟迟不敢说话。华谷西村也回过头看着静安,有些担忧,又有些期待,期待他打破这窘境。
静安轻轻拍拍攥着他袖子的若望的手,若望抬头,看着静安一个安慰的微笑,也放松了些,又转过头看着羽柴涟山。
“见过涟三公子,在下田中静安。”静安作了揖,缓缓说道。
“我见过你吗?”羽柴涟山皱着眉问道。
静安见羽柴涟山好似并不认识他的样子,便道:“倒是不曾见过,只是三公子之名远扬万里如雷贯耳,即使没见过,也好似见过般亲切。”说罢静安抬眸看了羽柴涟山一眼,微微笑着。
“你要跟他住?”羽柴涟山被静安说得轻飘飘的,但又要摆出架子来,便又转头问华谷西村,华谷答道:”是的,已经商量好的,连三公子莫不是想让我食言吧?”
“不不不,怎会怎会,羽柴涟山放开华谷西村:“只是你和他真的住的来吗?你们又不熟。”羽柴上下打量着静安,看他上下一应用度皆是上品,应当是家境极好的公子,只是他却并不认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历,转而一想华谷西村执意要和他同住定是有他的道理,再不放手也许会得罪什么人,这一点羽柴还是清楚的。
“这一点涟山兄自然是不必担心,静安是很好的人。”华谷西村看着羽柴涟山的反应,心中暗暗想着,给静安送去的东西,想不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也是,人靠衣装,若是连本国的人都因为外表寒酸而不接近他,大唐的人又怎会接纳,尊敬他呢?也好在羽柴涟山从来不把他不喜欢的人放在眼里,虽然第一天上船时和静安闹了起来,不过在他眼里的小人物微乎其微,也都是不在意的。静安此时视线偏转,向华谷西村投去了一瞥感谢的目光。多亏这一身行头,否则就算羽柴涟山不记得他,也要因为他的寒酸而闹上一通。
“不如这样,”羽柴又说道:“刚刚我看的那间就让给你们住,我在找别人同住。”
“如此,便谢过涟山兄割爱了。”华谷说道。
“欸,我们两个谁跟谁啊。”
羽柴涟山领着华谷和静安来到他看好的那一间房后,便打了个招呼离开了。进入正堂,桌案上中央摆着的是一个澄黄水晶熏香盏,用整块水晶雕琢而成五合花状,每边都雕有象驮宝瓶的花样。熏香盏下方有一个水槽,用小火加热,水槽上方有一个漏洞隔层,上面摆着放着竹叶,松针,薄荷,水蒸气顺着小孔加热这些香叶,香味和水蒸气就一并顺着盖子上的小孔飘出来了,既能提高秋天室内湿度,里面的香气清凉,也能提神醒脑。除了此物,书架两侧的雕花格子上皆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精美饰物,中央是红玛瑙盘,上方是扁月琉璃花樽,下方是长方形青玉浮雕,左方和右方各摆放了一个青花瓷瓶。
再往内室走去,轻纱幔帐,桌案靠椅,皆是精雕细刻之物。
静安还在四周环顾着,华谷却道:“静安,你今晚可有安排吗?”
“并没有”华谷这一问,竟是把静安从惊叹中拉了回来。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他的计划告诉华谷西村,只是怕到时又不好开口问他要明纸糊河灯。
“那正好,今天是中秋,伶韵也说要去放河灯呢,我有明纸,正好让伶韵和若望多糊几个,我们晚上一起去放,如何?”
静安听了,心下想着,果然是亲如姐弟的两个人,连想法都如此一致,便欣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