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糊涂!糊涂!!
一路走来,俞青鸢心里,只有这两个字反复念叨。
我是怎么想地?为什么一见了禹儿就方寸大乱,原本的打算都能不作数了?
不过,那索绰又是怎么想的?不过是我一句口头承诺的话,为什么不惜甘冒如此风险也一定要带走禹儿?
她隐隐思索得其中关联,但眼下不及细想,当务之急乃是如何混出宁府,返回平安巷里,她相信索绰应该没那么容易轻易离开,她必须在他决定如何处置禹儿之前赶到。
但这时辰,街坊已经宵禁,便是府上嬷嬷,想要混出宁府,谈何容易?
她贴靠着角门附近,偷眼望去,果然门口多了府兵巡回;况且该拿什么理由出门才好?
府上忙忙乱乱,丫鬟婆子到下仆侍卫都东奔西走;偷偷摸摸地反倒显得可疑,越是光明正大,越是能让人无可辩驳。她脑筋一转,立刻去了前厅廊下,果然因为发丧吊唁,府上马车都是套好的,便于随时接送贵客;此时都忙于内务,约束宾客不让离场,谁来管马匹车架?倒是无人看守;领事的也去了内厅里头,只一名车夫在套鞯,她急匆匆奔到,随意出示了一下铭牌,便道:“十万火急,劳烦师傅陪我走一趟罢!”二话不说,便已跳上车来。
那车夫一愣,见她装束确是宁府里头的,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哪里来的一窝恶人,竟然胆敢扰乱灵堂,老夫人一时焦虑,气急攻心,厥过去了!夫人也被撞在地上,好像受了伤!”她急道,“嗳别问了,快些随我去请大夫来!”
那车夫一听,想是如此,急忙道好,取鞭一驾,马车立刻辘辘前行,直驱到侧门跟前。
“劳驾开门!堂上多人受伤,老夫人厥了,着我去请大夫来!”她扮作十二分的焦急颜色,对閽室里的看守说道,将腰牌递过去。
由于她驾着府上马车,赶车人亦是熟识的,此刻连连点头,促马前行;车内一撩帘子,并无他人,门卫便速速放行,还不忘叮嘱道:“快去快回!”
她连话也不打,坐于车辕上,连连催促道:“快些!”
马车便在府前重兵包围之下,施施然地突围而出,答答地走远;也有府兵探查,但一来那车夫蠢笨模样一看便是下人,又先前一直站在俞青鸢又是个女流婆子,只搜了车内,并无他人;又知府里情势,务必得请大夫过来,因而接连速速放行。
车刚转过府前大路,走出半里,四周由于宵禁,到处人影不见,一片寂然。那车夫问道:“我们是去近些的东头请王大夫,还是去请离得远些的常大夫?”
俞青鸢深吸一气,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并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学了武功,也从未靠此夺人性命;先前反手,也都是因为对方先攻击在前。此时当真要害无冤无仇之人,不免略生犹疑,迟迟不忍下手。照理来说,便是料理了这驾车人,弃了马车,夺马飞奔即可。这马夫问了两声,不见俞青鸢回答,也心下疑惑,只回头来看。俞青鸢只好道:“如此紧急,自然是去近的那个。”
话音未落,突然斜刺里一道人影横过,猛地落在车辕上头,那车夫一声惊呼尚且扼在喉咙里头,便被人兜脑后一敲,倒了下去;来人一把捞住险些掉下车的身子,像甩麻袋一般,将他往车厢里一丢。这才转身看向俞青鸢,一边扯下蒙面来。
俞青鸢轻呼一声,你道来者是谁,竟是湛成朗!湛家大少此刻皱紧眉头,怒道:“你便是要拖延时间,也该对他说要去远的那家!平日里的聪明伶俐,怎地全不见了?”
青鸢抚平气息,笑道:“我若是不聪明,又怎能从宁府里寻到这个法子出来!”
湛成朗哼了一声,道:“亏得你出来了。我险些便要杀进府里,去问宁家要人!”
俞青鸢愣了愣:“大少爷,你怎知道我在宁府?”
湛成朗余怒未消,驾起马车,走下大路以避人耳目,一面说:“我回去见你不在,遍寻不得,心知大概出了事;可又问谁寻去?问了东家,知道云家那小子带人来过,又和你一并出去了!我便去寻了云勰,当面问他!”
俞青鸢惊出一声冷汗,这大少爷行事作风,过分干脆,莫让云勰看出破绽;但她也知当时并无更好选择,若是湛成朗演得到位,这倒也在情理之中。知道总有一个人关心自己生死,还是怀了几分感激,柔声问道:“他想必不会直接告诉你。”
湛成朗嗤道:“别把那小子想得太聪敏。他打不打算又有什么用?他连自己的人都管不住,急得热锅上蚂蚁也似,三两下便被我套出来。我听说你被带到此处,料想若是当真在府里动起手来,他们铁定不会顾及你死活,大约就会将你抛在里头,因而过来接应。”
俞青鸢吁出一气,心道幸好我恰才没有直接动手,否则大少爷这边便是瞒不过去;他以为我只是被丢在里头,还不知道里面到底怎么样情况哩。于是叹息道:“少爷你有所不知,幸而宁府里被他们搅乱得一塌糊涂,我方得趁乱脱身。”
“哦?我也想问,”湛成朗道,“他们为何一定死咬着宁府不放?除了云氏与宁氏溯夕恩怨以外,肯定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否则那些陈年旧账,如何吸引这么些高手俯首帖耳?”
俞青鸢道:“我也不知其中根源,这里不是说话处;大少爷,我们得立刻返回平安巷,那鹰人不知为何,从宁府捉走了宁家的小公爷,我们得赶在他没做什么之前,将人救下来!”
“什么!”湛成朗大为震惊,旋即诧异不已,“他为什么要抓宁家的一个小孩?难道是恨宁家恨他到要断子绝孙?这也说不通啊!”宁家各房长孙俱在,又都正当壮年,子嗣一事,单抓去一个,并不成事。
“哎呀!”俞青鸢心下烦闷,却又没处明说,只好催促道,“等得空了慢慢与大少爷分说,现下再不快些,那孩子便不知要被他们带去哪里了!”
湛成朗摇头道:“可现在回平安巷去,无济于事。你有所不知,”他顿了顿,“我怕他们已经得了什么消息,那帮胡商已经尽数撤出巷内,我来接应你时,他们竟好像凭空消失那般,走得连个人影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