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善男回到家的时候,房东来找她。
房东告诉她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她想要用这套房子作儿子的新房,善男不得不搬出去。
善男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先放置在陶老那里。她告诉陶老自己已经找好了房子让她不必担心。善男不想再增加陶老的负担,毕竟他的房子那么小,只有一张床。而且,一路走来,他和她非亲非故却一直帮助她,她不想再奢求什么。即使是现在,她无处可去。
善男拉着小赖走在公园外面,她的脚步很沉重。一连问了那么多出租房她都无法再短时间内付费入住,毕竟她一个人负担的是她和小赖两个人的生活开销和小赖的学费。
“我们可以去找岸泽哥哥。”小赖终于憋不住说话了。
善男蹲下来,对他说:“不可以。妈妈一定会有办法的。”善男回想起岸泽的表白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更加不可以呆在他身边了。他不能带给他伤害。
正伤透脑筋的善男和小赖完全没辙的时候,一个电话响了。
“善男——”这声音是……方以恒?!
“有什么事吗方…以恒?”善男有些别扭地试着喊那人的名字。
“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你说吧。”善男淡然地说。
“麻烦你来西城二十三号,我等着你。”方以恒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也很沉稳。
善男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自己帮忙,毕竟那个皇冠让她保护了云氏卖场,于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直奔西城。
她把小赖先送去学画画,自己来到西城二十三号。
她看见方以恒站在一所别墅门前朝她微笑,于是快步走过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善男不解地看着方以恒似笑非笑的脸。
“这门打不开。”
“谁家的房子…我又没有钥匙。”善男纳闷地回答。
“这门只有你能打开。”
“我?”
“它需要你的生日号码。”
善男对着密码口输入她的生日号码,门果然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善男表情变了。
方以恒突然转过来对善男说:“以后就住这儿吧。”
“你怎么知道?…为什么又…干嘛送我一栋房子?”善男更加疑惑了。难不成,他始终注视着自己的一切?
“你这么问,我真的好尴尬…我只是想要送你,想要帮你。”方以恒真挚得眼神让善男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你觉得你要用一千万买我的新鲜感?”
“你对我来说,不只是新鲜感而已。”方以恒有些黯然,话音里却还是温柔。
善男突然皱起眉头看着他,语气有些生气:“方以恒,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上一次帮我我很感谢你,也把你当做恩人。但是,你的礼物太贵重了。我没办法接受。…说白了,我配不上你。”
“感情没有配不配的上。”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并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你又没有试过。”方以恒轻轻地说。
“原来方总喜欢拿感情做实验啊……”善男笑着对他说道,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方以恒一个人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眼神落寞。
她的笑那么尖锐,那么锋利,像一把无形的刀。
善男就那样拒绝了方以恒,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是错。在方以恒面前,善男居然有些激动,她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毕竟,自己拒绝了这个帮自己夺回云氏卖场的恩人。他是天上的人物,自己只是他瞬间看上的一个人间的玩物,见得多了,也就忘了。
善男把温昊倾看完的杂志统统收起来,温昊倾看着她有些好笑。善男撇撇嘴说:“以后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志了。”
“为什么?”
“没有任何帮助,而且,它们会增加我的工作量。”善男一本正经的说。
“喂,有你这么唠叨的秘书吗?”温昊倾嘴上嫌弃,心里却没来由地晴朗,他喜欢和善男在办公室里聊一些没有用的。只有这种时候,善男才不会把他当老板看待。
善男出现在“地下铁”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她这次是奉温昊倾之命来和厦股谈合作的。
刚谈完合作从包厢出来,就看见一推人在斗殴。其中有一个衣着光鲜,高大硕健的人在不停地挥着拳头,善男乍一看原来是方以恒!真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能碰上他。
她缓缓走过去,又看到一个人的身影蜷在角落里。
是殷倩男!
只听方以恒对身后的善男说:“先带她走!”他就好像知道她的一切行踪一样,让善男惊诧不已。她看了一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殷倩男,下意识把她拉了出去。
不一会儿,以恒就把他们甩掉了,他又出来找善男她们。
三个人坐在附近的一个小酒馆里。
“你怎么在酒吧里?”善男问方以恒。
方以恒揉揉被打的脸颊,冲善男笑道:“来酒吧当然是消遣啊!”
“就是这么消遣的?”看着以恒淤青的嘴角,善男不禁笑了。
方以恒转向旁边的倩男,温和地问:“你没事吧?”
殷倩男看了看方以恒,小心翼翼地说:“谢谢你帮我……我先走了……”
善男知道她是害怕自己才走的,于是叫住了她:“伤…涂点药……”
倩男转过脸,忍住就要奔涌的眼泪,点点头跑走了。
善男从方以恒那里得知,殷倩男被地痞毒打。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过的。没有人看得起她。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动容。毕竟,她是小赖的母亲,也是个脆弱的女人。
“想不到,你这种人也会打抱不平。”
方以恒爽朗地笑了起来:“你不是说我是只会那感情做实验的那种不堪的人吗?”
“我没有说过你不堪。”
“你能保证你见到我的第一眼,没有那么想?”方以恒的眼睛里闪着光。
善男想起了第一次在“地下铁”见到方以恒的样子。纨绔子弟,左拥右抱,不堪的家伙。这些想法油然而生。
“好吧,我撤消。”善男爽朗地对方以恒坦诚,并且决定重新认识眼前这个人。
温昊倾正在筹备关于帝景苑的房地产年终销售企划,善男已经从工地拿回了设计蓝图,两人正在考虑更好的营销方案。
忙了一整天,温昊倾觉得肩膀有些酸痛。他抬头看见她已经睡着。
温昊倾起身走过去,站在已经睡着的善男面前,轻轻给她披上自己的外衣。看着善男的刘海动了一下,温昊倾转身把窗户关上。自己坐回椅子上,嘴角的笑容已经不能自持。文件什么的全放一边,只看着眼前熟睡的人。只是这一刻,哪怕只有这一刻,她只是自己一个人的风景。
突然,善男从桌上爬起来,眼神竟透着惊恐。
“怎么,做恶梦了?”温昊倾关切地问。善男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忽然赶紧收起笑容,讽刺道:“不好好工作偷懒,所以老天惩罚你啊!”
善男的脸色立刻缓和了一下,是啊,这才是温昊倾。
是啊,她又做恶梦了。这个噩梦,做了整整七年。
善男揉揉眼睛,走到温昊倾面前,刚想把已经冷掉的咖啡端走,却被温昊倾一把拽住。
“别管它了,你现在下班吧。”温昊倾淡然地说,隐藏的温柔已经显露出来。
“为什么?我还…….”善男疑惑地看着他。
“你快回去休息吧,企划稿不是已经弄好了吗,剩下的我来做。我可不想被别人说我虐待你。”他的笑容很温柔,善男感到摸不着头脑。
说起来,温昊倾还是对她很好的,不仅没有刻意为难过她,也没有让她加过班。
“还愣着干嘛,不回去吗?孩子没人管没关系吗?”温昊倾又问道。
善男索性坐下来,淡淡地说:“我今天晚上就在办公室里了,哪都不去。”小赖被她送到全托所里,自己则想在办公室里将就。
温昊倾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头:“喂,你把办公室当成什么地方了。该不是,你没地方去了要在这里过夜吧?”他的一句玩笑过后意识到她的脸色很僵硬。
善男看了看他,转身提了包出去了。
温昊倾觉得,善男肯定出了什么事。
善男走在路上,两旁的路灯不知怎么也黯然了许多。
一个人的黑夜,她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她踮起脚尖站在一根根断断续续的围栏瓷砖上,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迈着。温昊倾就这么跟着。他在后面踩着她的影子,嘴角是淡淡的微笑。
善男也会掉下去,自己小声说一声“重来”,再次站上去。温昊倾觉得她仿佛还是个孩子,因为她也会怕黑,要不,她不会一边走,一边哼着歌儿。
走到公园的长椅上,善男看了看四周无人,便轻轻躺上去。她的身体这时显得那么小,连两只脚都能全搁在长椅上。像一只没了翅膀的小鸟,蜷缩着身体,那么单薄,那么细弱。
她裹紧了自己,努力让自己不怕冷。
温昊倾怔住了。她这是在干什么?这算什么?无家可归吗?
不管了。他三两步地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起来就朝外走。
“喂,温昊倾,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善男惊慌地捶打着他,一边死劲儿地扑腾。
“你现在连睁开我的力气都没有了…为什么不回家!”温昊倾不去看她,有些生气地自顾自地往前走。
善男终于无奈地告诉他事情的原委。
温昊倾还是一边走一边紧紧抱着她:“你就不能放下自尊来找别人帮忙?”
“不能。”
“那我放下自尊来求你让我帮你!”温昊倾这话一说出口的时候,自己和善男都吓了一跳。
“我不要你帮忙!你…你快放我下来!”善男慌张地提高音量,喊道。
温昊倾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语气让善男没法拒绝:“我会放你下来,直到你答应让我帮你。”
善男真是服了他了。她别过头,叹了一口气,轻轻点了一下头。
温昊倾看着她,笑了。
“我还治不了你了……”温昊倾有些斜斜地笑着,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你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
温昊倾觉得她的世界仿佛朝他开了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