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以恒和善男飞回了上海。
坐在飞机上,以恒的手一动不动地攥着善男的,生怕这一秒在自己眼前的她下一秒就会变成空气飞走了。
“你不会扔下我吧?”以恒突然间小声轻轻问了一句,眼罩下面的眼神是看不到的。
善男听见后,缓缓摘下他的眼罩,一字一顿地说:“不是真的结婚我为什么要逃走?…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一直这么攥着。”
善男的话一出口,以恒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善男不会把他精心为她准备的婚礼当做是真正的属于他和她的婚礼。她心里一直都有那个人,他的位置不会消失。而以恒呢?只是一个她危险之时的避风港,一个能够将她带到足够安全的地方的天使。
回到家里,善男一进门,看到如此温馨得不像话的房间,一瞬间语塞。
以恒把一切都整理好了。
善男的房间是欧式的风格,自己的房间则是有些休闲的风格,两个房间中间只隔着一堵墙。
“虽说是假结婚,但也是名誉上的夫妻,住在一起是必须的。如果你不想明天报纸的头条会是‘恒方集团老总夫妻新婚分居’的消息,就听我的吧。……正好住在一起也方便照顾你。”以恒微笑着说。
“你决定就好。”善男微微一笑。她的笑容不知不觉多了好多。不再不自在。在以恒看来,那笑容,起码是真心实意。以恒对于善男成了一种特别的存在。
“那个…善男……”以恒从后面叫住善男的背影。
“什么?”善男下意识地转过身。
以恒一下子迎面将她抱住,口里不清不楚地唤着她的名字。
善男怔了一下,费力地从他的怀里掏出一只手,缓缓的抚摸着他的右侧脸,莞尔一笑说:“你这个样子,真像小赖刚要去幼儿园的时候,怎么都不肯走。”
以恒缓缓睁开微闭的双眼,没有看她径自回了房间。一切动作,早已习惯。就好像,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从来就不属于自己,那样一直习惯着。他真的好想打破这样一种可怕的习惯,从头再来。
窗外有淡淡的雨丝落下来,落在善男的窗子前面。她的眼睛干涸得像一只老旧的泉眼。
善男看见,那晶莹的玻璃上,像是一颗颗美丽绝伦的泪珠,凄美而透明。
她回想着,小赖发来的邮件:
妈妈你好吗,以恒爸爸好吗?小赖很听话,小赖每天都会跟着岸泽哥哥上绘画班。我一切都好,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岸泽哥哥在梦里叫了你的名字。
善男的嘴角有一次微微颤动了一下,那是不能被唤起的原因。善男知道,小赖知道,岸泽也知道。
这天,以恒叫人接善男到公司去,他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行政管理部总监,一个很不错的职位。摆明了的降落伞,善男也不恼别人如此说。谁让她是以恒的方太太。
下午下班的时候,善男刚一抬脚除了公司的门就看见以恒白色的跑车横亘在公司门口。
以恒戴着墨镜,衣领还是严禁齐整,黑色的西服越发俊朗,他一歪头示意善男上车。
善男不觉扑哧一声笑了,随即上了车。
车子开向僻静的郊外,以恒不解地问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善男转过头,微微一笑:“今天干嘛刻意打扮?”
“打扮?刻意?我这么帅,还需要可以打扮吗?”以恒不以为然地操着幼稚的口气说。
善男转过头凝视了以恒一会儿,伸出手,将他紧扣的衣领解开,嘴里喃喃了一句“笨蛋”。
以恒被她突然间毫无预兆伸过来的手惊了一跳。
他的心突然间狂跳不止,紧握方向盘的手心冒着汗,眼睛不敢看善男,一直装作凝视前方。
善男弄好他的衣领,自己满意地笑了:“戴了墨镜衣领还紧扣着,不搭呀笨蛋!”
是啊,原本的以恒,总是西装笔挺,即使是休闲的装束也从没像今天这样,戴了墨镜刻意地打扮了许久。也许善男永远不会知道,这是他的新婚。他愿意这样把它当做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自己一个人默默纪念。
“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会有这样的地方,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善男看到一个小别墅,如果只是别墅倒没什么,只不过,这别墅的周围竟然是一个布满了绿蔷薇的花圃。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绿色的蔷薇,绿得叫人心旷神怡。
“这里也是你的地方?”善男惊异地问道。
以恒点点头,继续说道:“这里是我大学时候打工的地方。后来,我把它买下来了。怎么样,很漂亮吧?”
善男情不自禁地连连地点头,以恒将她带到别墅门口,只见门的旁边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
阿芷的家。
善男抬起头,瞪大两只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会告诉我‘阿芷’是你吧?”
“我从来没告诉你我的小名叫‘以恒’。”以恒自然地耸耸肩,朝里走去。
“嗯。芷,绿蔷薇的意思吗?”善男笑道。
善男跟着他进了里面,不禁感叹道:“好漂亮啊。”
里面,是一层层的书架,地上摆满了绿蔷薇,屋子的正中间有一架白色的钢琴,如此梦幻,就像是假的一样。
“我想你告诉了我天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善男仰起头看着上方晶莹剔透的吊灯,那被绿色的藤条缠绕的灯身被迫发出萤绿色的光,是啊,这里就是一个童话世界。
“这家的主人移民去了瑞士,打算把这里变卖掉,于是我便接手过来。否则,这里会被改成赌场也说不定。”以恒的口气那般满意自豪倒像是个稚气的孩子,善男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善男走到那架钢琴旁边,回头看着以恒:“别告诉我你还会弹钢琴。”
以恒缓缓地走到她身边,坐下来,一双如此修长的手自然地搭在黑白琴键上。
没等善男回神过来,以恒已经弹了起来。干净深情的琴声已经流泻开来。
RiverFlowsInYou.很老却很经典的曲子。
善男目不转睛地看着。以恒微微闭着双眼,哪怕只有这一刻,她的眼神完全被他所吸引。她心无旁骛地看着他,那般专注不想被叨扰。
眼前这个人已然如此完美,干嘛还会弹钢琴。干嘛这么深情地弹着钢琴。
也许,这个童话世界,只有他们俩的世界也只能是童话吧。
回去的路上,以恒的眼神有些开始疲乏,一天下来,原先安静的癌细胞开始肆虐。
那一天,院长分明告诫过他,他应该尽快做手术。可是他知道,八年了,所有的一切都挺过来了,难道这从要一次性还回去吗?如果手术失败,他将失去一切。
但是,如今的病情已然恶化,再也不是像七年前药物维持和锻炼运动就可以挺过来的。奇迹不会第二次降临在他的身上。
他告诉院长,有一个人正需要他,他也想要被需要一次,尤其,是等了七年这么久。这次,就算爱到死,也要勇敢一次。
“阿芷,我们到家了。”善男把以恒从精神世界里拉了回来。
以恒回神过来,惊异道:“你叫我什么?”
“阿芷啊…你不喜欢我这样叫那……”
“当然喜欢……”以恒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