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芊离开杭州后,策马南下,不到十日就过了浙闽交界,进入福建境内。
至此,芃芊才觉得离令狐冲当真是足够远了,之前一直困扰她的烦乱心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当即也不再快马加鞭的赶路,而是牵着马沿着官道如游山玩水一般缓步而行,用了十几天才抵达福州。
芃芊进得福州城时正值晌午,她先投店安顿下来,饱餐一顿后便出了客栈,在福州大街上逛了起来,顺便打听福威镖局,也就是华山派一众人的所在。那福威镖局构建豪华,占地不小,自是极易找寻。不多时芃芊便来到镖局的大门前,打量了两眼,就装作路过离开,随后在大街上一直逛到了太阳落山,直到把镖局附近的大街小巷、建筑布局都摸了个大概,才悠哉悠哉返回客栈。用过晚饭,芃芊回房休息了两个时辰,临近午夜时醒来,换上夜行衣后翻窗而出,一路飞沿走壁,直奔福威镖局而去。
当夜,月明星稀,夏虫清鸣。
福威镖局中灯火尽熄,全无半点声息,芃芊在镖局外蹲点了约半个时辰后,只见左边墙头人影一闪,一条黑影越墙而出,落地后便向西南角上奔去,所使轻功虽略显生涩却是正宗华山派身法,瞧那背影身材不高,依稀能辨出是个男人。
“这人八成便是林平之了。”芃芊本欲提气追上去,但心中却突然一紧,停住脚步暗念道,“那岳不群虽不会每次都暗中跟踪林平之,但还是小心为妙,别正好跟他撞到一起。”
想及此,芃芊也不急于去追赶林平之,而是屏气凝神观察周围的动静。果不其然,很快就又有一道人影从镖局中跃出,看身形应该也是个男人,但却是要比林平之高大许多。芃芊心想:“这人多半就是岳不群了。”
只见那岳不群落地后挨在墙边,快步而行,跟在林平之身后四五丈远,脚步轻盈,没让他听到半点声息。福州城中街道纵横,林平之和岳不群一前一后,东一转,西一弯,这条路显是平素走惯了的,在岔路上从没半分迟疑,奔出二里有余,在一座石桥之侧转入了一条小巷。
芃芊跟踪二人至此,飞身上屋,见他们走到小巷尽头,先后纵身跃进一间大屋墙内。那大屋黑门白墙,墙头盘着一株老藤,两人进去不多时,屋内好几处窗户中就都透出光来。
芃芊见状便知那大屋就是林家向阳巷老宅了,见地方已经找到,芃芊没有急着跟进去,而是在附近寻得一棵有十余丈高的秋枫树,于茂密的树冠深处拴好绳索躺了上去,一边休息一边居高临下监视老宅里的动静。这之后,芃芊本以为林平之和岳不群在老宅里至少也要找上半宿,自己怎么也能趁这会儿工夫打上个盹儿。
哪想到,这老宅所在的向阳巷白天虽显得十分幽静,深夜竟有如此多的人进进出出。单独一人的,两三人组队的,甚至还有数人一起组团的。这些人口称“神教如何如何”的有,口称“魔教怎样怎样”的也有。有的对自己队友保证事成之后,某某香主、某某长老重重有赏的;有的跟自己的团队说教妖邪猖獗,我辈当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的。
这些人见老宅里有光透出,不仅不约而同的没有进去打扰,全都在老宅附近徘徊,弄得小小的一个向阳巷深更半夜如此热闹,而且就算彼此偶然相遇,竟也心照不宣的相互视而不见、各走各路。待到临近五更时分,一无所获的林平之十分沮丧的离开老宅,岳不群也尾随着回镖局去了。潜伏在外面的众人见正主离去,纷纷涌进老宅翻箱倒柜起来,偶尔还会发生几场小规模的打斗。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同样白忙活了一晚上的众人纷纷收队,离开时还都十分自觉的打扫现场,抹去一切他们到访过的痕迹。
这直看得芃芊瞠目结舌,一夜都没得以合眼,郁闷之余只得感叹:江湖上有些事儿啊!现存的语言已经无法形容它的奇葩之处了。
红日初升,新一天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林家老宅。经过一夜的喧嚣后,这栋老宅子又一如既往的重新恢复了宁静。芃芊见众人都已离去,稍待了一段时间,确认已经没有人潜伏在附近后,这才潜进了老宅。
林家老宅并不算大,芃芊按照原著所述,很快就找到了供奉着达摩背身画像的佛堂。进到佛堂中,只见画像上的达摩老祖左手放在背后,似是捏着个剑诀,右手食指指向屋顶。芃芊运起轻功,提气点地,飞身上了房梁,开始轻敲屋顶画中达摩食指所指之处的木梁、木柱,寻找其中可能存在的中空之处,不想竟然一无所获!
“没错呀!原著中那件袈裟就是被放在达摩食指所指之处啊!”芃芊纳闷儿的坐在房梁上,开始努力回忆原著中那袈裟出现时的片段,“袈裟好像是被两个龙套找到的,他们只是朝屋顶打了一掌,袈裟就自己飘了下来,只不过好像是打坏了屋顶,还伴随着有泥沙灰尘落了下来,如此说来袈裟应该是被藏在了屋顶里面!”
于是,芃芊开始检查房顶的木质望板,只见这望板每块都是两侧各用两个三角形的木楔子,固定在房顶的木椽上,且以白灰膏封闭望板间的缝隙。
“这袈裟究竟被藏在哪儿呢?”
芃芊坐在房梁上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她想过袈裟有可能藏在望板后面,可即要不对其造成损坏的将望板卸下,且不能弄出太大动静,最后还得将望板复原,芃芊自问自己一个门外汉,没那本事应付得了这种技术活。而且每次待在佛堂的时间有限,若是拆装望板耗时太久,芃芊担心会有人返回这里。倘若《辟邪剑谱》还没拿到,她就人被发现,那事情会变得十分棘手。
最后芃芊考虑再三,决定先行离开想好对策再来。于是她跃下房梁悄悄地出了佛堂,就在她路过院中的回廊时,无意间抬头看了眼回廊的屋顶,只见上面并无望板,而是用较薄的条形砖直接铺在椽子上,砖缝之间似乎勾抹了石灰一类的东西。
这让芃芊心中一突:“那佛堂的屋顶有些不对劲!”可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回廊,自然不如那佛堂装潢的好些,是故芃芊虽知佛堂的屋顶必有蹊跷,一时却又不知哪里不对。
既然搞不明白,芃芊就没有冒然行事,而是小心翼翼的出了林家老宅,迅速回到之前栖身的那棵秋枫树上,换下夜行衣露出一身朴素的女衫,谨小慎微的来到大街上。在回客栈的路上,芃芊还不紧不慢的在路边小摊上吃了顿早餐,再三确认没有人跟踪自己后,这才回了客栈。
芃芊躺在床上思索着办法,觉得困倦后就沉沉睡去。休息了一上午,芃芊一觉醒来便有了主意,用过午饭后,就又上了街。只是这次芃芊没有闲逛,而是打听着找到了位专门盖房子的老砖瓦师傅,花了一两银子,向他请教起福建当地修建屋顶的相关事宜。
经那老师傅这么一讲,芃芊这才明白那佛堂的屋顶哪里不对劲。
按照建造屋顶的工序,望板之上还会铺类似于混凝土一类的青灰,然后加上几寸厚的灰背,再以石灰和细粘土混合拍实,最后才是铺上瓦片。若是那袈裟被藏于这望板之后,那断不会被没在几寸后的灰背之中,否则如何让人取得出来?因为瓦片并不能完全防水,若袈裟被放置在灰背之上、瓦片之下,这几十年下来,即便盛在容器当中,恐怕也早就连那容器一道,被风吹雨打的朽烂了,所以袈裟也不可能藏在瓦片下面。
那么袈裟到底被藏在哪里了呢?芃芊分析了一下,就断定袈裟还真是被藏在了那望板后面,她昨天离找到袈裟就只隔着那么一层望板。
要说这建房子的时候,盖屋顶不一定非要用木质的望板,因为木材毕竟相对比较昂贵,普通建筑用得更多的是荆芭、瓦芭、砖芭、席箔、苇箔一类的东西。要知道,福建气候潮湿,木材极易受潮、变形、被腐蚀、招虫蛀,因此人们盖屋顶通常不使用望板,而是使用耐潮又便宜的瓦芭、砖芭、席箔、苇箔等,可是这佛堂偏偏用的是望板!
芃芊回忆了一下,那望板的木质坚硬干燥,显然是上等木料,应该是十分贵重的木材。然而那座老宅应该是林远图当年还未发迹时修建的,当时他一个刚刚还俗的穷和尚,就算有些钱应该也不会浪费在这上面吧!而且最反常的就是,望板本应该是加盖在木椽上面的,而不是像佛堂那般用木楔子固定在木椽上。如此,显而易见那木质望板应该是林远图发迹了后,又加上去的。也就是说,木质望板之上应该还有一层砖芭或是苇箔之类的东西,那二者之间的间隙,应该就是放置那载有《辟邪剑谱》袈裟的地方了。
可如何才能即把那袈裟取出来,又不让人发觉这屋顶被拆开过呢?芃芊打定主意,又给了老砖瓦师傅五两银子,竟跟着这老师傅当起了学徒,专学如何卸装木楔子、望板。因为专学这一点,芃芊花了钱学的尽心,老师傅得了银子教的尽力。学了足有月余,芃芊总算把手艺练得较为纯熟,并且干起活来动静也不大。
觉得自己拆装佛堂的望板已不成问题后,芃芊便决定当晚动手,当然临别时,她还没忘从砖瓦师傅处购买了一套工具。一切准备停当后,芃芊回到客栈,待到傍晚吃过晚饭后就睡下了。睡到临近五更时分,芃芊起身换好夜行衣,带上白天买的工具,又往向阳巷林家老宅去了。
进得向阳巷,躲过了恰巧离开的林平之,芃芊在林家老宅附近,另寻了一棵五六丈高的榕树,于树冠中潜伏了下来。又等到了拂晓,在林家老宅中又白忙活了一夜的江湖中人纷纷离去,她才再次潜入老宅中的佛堂。
芃芊回到屋顶达摩画像所指的地方,又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再三确认没有人后,这才取出工具开始小心翼翼的拆卸望板。用了半刻钟,随着望板被卸下,一件红色的袈裟出现在芃芊眼前。她把袈裟展开一角,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这才确认拿到的是《辟邪剑谱》。
芃芊把袈裟收好后,又用了一刻钟把卸下的望板依原样装回,再把一切收拾停当,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佛堂,潜出林家老宅。之后与第一次一样,芃芊先回到之前栖身的那棵榕树上换下夜行衣,再到大街上吃过顿早餐,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芃芊也顾不得休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就开始抄录《辟邪剑谱》。将近两个时辰后,《辟邪剑谱》被抄录完毕,用粗线把抄好的纸张装订成册后,芃芊这才躺下小憩了一个多时辰。
晌午,芃芊一觉醒来,换了一身衣服,叫来午饭享用后,把袈裟和册子都贴身放好,便又装作无事人一样出门逛街去了,直到傍晚她才回到客栈吃完晚饭后睡下。如前一天一样在临近五更时分起身,把《辟邪剑谱》的册子在屋中藏好后,芃芊便换上夜行衣,带上袈裟和卸装望板的工具,又一次去了向阳巷林家老宅。
进得向阳巷,芃芊这次在离林家老宅稍远的地方,另寻了一棵四五丈高的竹柏潜伏了下来。等到老宅中的江湖中人离去。芃芊轻车熟路的又一次潜入老宅中的佛堂,卸下望板,把袈裟放回到了原处,再把望板复原。
之后,芃芊依旧如之前一样,先回到树上换下夜行衣,接着在街上吃过早饭后返回了客栈,休息了两个多时辰。睡醒后,芃芊早早的吃过午饭,晌午就离开了福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