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武莫名其妙地看着雪霁月:“为什么要提起小暄?我什么时候叫她了?
雪霁月一直仔细观察着沈武的表情,见他一脸困惑并不像说谎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你不记得了?”
沈武不明所以,以为雪霁月是故意转移话题,更是生气不已:“雪霁月!你卑鄙!竟然用小暄来分散我注意力!”
雪霁月英挺的眉毛微微挑起:“你刚才是直呼本王的姓名了吗?”
“……现在是关心这些事情的时候吗?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失踪了!就在我们旁边的悬崖底下!”
“我没瞎,我也很希望她活着。现在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头疼?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武心里着急的不行,但也知道眼下派人去找姑娘的希望都在雪霁月身上,只好耐着性子回答道:“我八岁时从高处摔下来磕到头,昏迷了一年多,醒来后就落下了这个毛病。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姑娘?”
“一般什么情况下会发病?”
沈武皱了皱眉,不明白这和现在去找姑娘有什么关联,敷衍地答道:“情绪激动的时候吧。”
“具体点。”
“……”深吸了口气,压下胸中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沈武好声好气地问道,“尊敬的明正王爷,你到底打算关心我的病到什么时候?你当我是傻的吗?能不能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回答我的问题。”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一头疼就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事,”语速极快地回答完雪霁月的问题后,沈武继续追问道,“现在可以了吗?我们可以去找姑娘了吗?”
然而,雪霁月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沈武刚才头疼时分明喊了声“妹妹”,他绝对没有听错。
那女人跳崖和暄儿有什么关联?为什么会让沈武想起暄儿?
他每次忘记的,是什么?
沈武不停的问话终于将雪霁月从自己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去找姑娘?”
雪霁月看向沈武的眼神变得幽深:“明天一早。”
即使早就见识过雪霁月的不近人情,沈武也没想到他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这混蛋根本一直都在骗他!
沈武倾身上前,伸手抓住雪霁月的衣领,怒不可遏地瞪着他:“你说过你会考虑的!”
旁边的侍卫立刻抓住了沈武的胳膊,手指准确地摁在麻筋上,迫使沈武松了手。
沈武:“……”
雪霁月整理了下被弄皱的衣领,眉眼间依旧是一片清冷:“嗯,我考虑过了,无论从哪方面看,在这等一晚,明天再去找她都是最好的选择。”
“啊啊啊!你放开我!我保证不打死你!”
“当着这么多侍卫的面说要打我?沈武,成熟点吧,”雪霁月拍了拍沈武的脸,示意摁着他的侍卫松手,“你想现在就去找她,可以,我不会再拦着你。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重获自由的沈武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朝下山的方向跑去。
雪霁月说的话他明白,因为经常要来采药的缘故,他对这片山林的了解不比茯苓少,也知道这么像无头苍蝇一样地跑下去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他没有办法。
那种强烈的恐慌感一直束缚着他,快要让他窒息。
心里有个声音在反复不停地大叫着,告诉他,要找到她,不可以失去她。
沈武拼尽一切力量地奔跑着,没跑出几步却还是被拦了下来,拦住他的不是雪霁月的那些侍卫,而是茯苓。
茯苓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双手大张,右手里还拿着那块红薯,无比认真地拦在他面前。
沈武想往旁边走,茯苓立刻跟着往旁边挪,手臂伸得笔直,寸步不让。
“茯苓,让开。”
“沈公子,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你个小丫头能不能别跟着瞎掺和?来,让我过去。”
沈武说着便要伸手去拉茯苓,被茯苓轻巧地侧身躲过,她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漂亮的大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沈公子,你明明知道的,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姑娘她不可能活下来的。”
“她已经死了!求求你别去了!”
沈武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再也听不见茯苓在说什么,只看见她终于扔掉了手中的红薯,抓着自己的胳膊,泪流不止,嘴巴一张一合,然后露出惊恐的表情。
姑娘她死了?
骗人的吧?
一定是茯苓不想让他去找她才这么说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雪霁月来告诉他找到了小暄的尸首的场景似乎在重演。
沈武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茫然的看着茯苓,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或是怎样的语言来否定她。
这一切都是做梦吧?
明明不久前还在一起笑着说话的,明明约定好要背她出嫁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一只手忽然放在的沈武的肩上。
一如既往清冷如今听来却仿若天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武。”
转过头来,黑衣黑帏帽,熟悉的打扮,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他的面前。
帷帽下继续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没事吧?”
是姑娘!
沈武猛地将沉紧紧搂住,因为他还是跪坐的姿势,只抱到沉的双腿,但也足够让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幻想。
沈武把眼泪都糊在了沉的衣袍上,用压抑着哭腔的声音不停地重复着:“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
半晌,沈武抬起头又仔仔细细地把眼前人看了一遍,确认真的是沉后,露出难看的笑容,伸手拍了沉一下,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还好你不是小暄。”
沈武犹自沉浸在虚惊一场的喜悦当中,没有注意到,沉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发抖。
直到深夜,经历了大喜大悲的沈武早已支撑不住陷入梦乡,手中还在紧紧抓着沉的衣角。
沉就坐在他旁边,屈腿靠着大树,黑色的帏帽遮住了她的脸庞,不知有没有闭眼入睡,怀中抱着的长剑依旧带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而他们对面的雪霁月,隔着温暖明亮的篝火,目光幽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
一夜未眠。
天色刚有一丝亮光的时候,沉就睁开了眼睛,看到沈武依旧拽着她衣角的手时,黯黑色的眼眸闪了闪,然后轻轻地抽出长剑,将衣角割下,起身离开。
清晨的山林里雾气氤氲,衣袍从草木上拂过,被露水沾湿,染上了厚重的颜色,清亮的鸟鸣声遮住了衣料摩擦发出的簌簌声。
雪霁月走到河边的时候,正看见将黑衣褪去一半的沉,露出纤细的锁骨和白皙的右肩。
她的右臂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深可见骨,没有血迹流出,伤口的边缘已经被水冲得发白。
帏帽放在一边,沉那无论看多少遍都会令人觉得惊艳的绝色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对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毫无感觉,粉嫩的樱唇中咬着白布的一端,左手拿着另一端,正在熟练地将伤口一点点缠绕。
面无表情地包扎好伤口后,沉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带上帏帽,冲着雪霁月所在的方向,语调清冷地问道:“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