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就在这底下,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下面是一片绿草地,”站在一处悬崖边上,茯苓指着底下的谷地说道,“如果乌川草真的能像你们说的那样生长百年以上的话,大概就只有这里会有了。不过这个峡谷太深了,两边的山又都是峭壁,没有人能下去过,到底会不会有乌川草也不一定。”
沈武哆嗦着腿走到悬崖边,壮着胆子低头看了看下面,一片雾气缭绕根本看不到底部。再看看对面山峰的峭壁,壁面光滑,除了从缝隙中伸展出来的几株绿色植物,看不到任何着力点。
赶紧后退了几步,沈武的脸色才缓和了点,问道:“我们不能直接从山底下绕过去吗?”
茯苓摇了摇头:“这里山连着山,想要绕过去至少要走几个月的时间,而且除了我们常来的这几座山,其他山上都有很多凶猛的野兽,就连那些捕猎高手也不敢去的。”
一直沉默着的沉忽然走到茯苓身边,探身朝下看去。
沈武看了看沉,又把目光转向雪霁月。
雪霁月点了点头:“天色已晚,我们在山里住一晚,明日下山再……”
“啊!”
雪霁月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茯苓的惊呼声,朝她的方向看去,刚才还站在茯苓旁边的沉已经不见了踪影。
同样意识到沉不在的沈武已经冲了过去,四处扫了一圈,没有发现沉的身影。她去了哪里沈武根本不敢想,抓着茯苓的肩膀厉声问道:“她人呢?”
“我、我不知道。”
“她刚才不是还站在你旁边吗?”
茯苓从没见过沈武这副样子,白着一张脸已经快哭了出来:“她自己跳下去的。我以为她只是来看看,我不知道她要跳下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沈武根本没有听见茯苓后面在说什么。
姑娘跳下去了?
怎么可能?
下面是万丈深渊,她、她跳下去了?
不知为什么,沈武有种会永远失去她的预感,这种似曾相识的绝望,如此的熟悉,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
记忆翻滚着,零星的碎片忽然闪现。
一个稚嫩而又充满愤怒和委屈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我不!凭什么?她是妹妹,难道我不是你的弟弟吗?”
“为什么你们都向着她?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她还要我干什么?!”
“滚开!我讨厌你!”
“我不喜欢你了!我不想要妹妹!”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沈武蹲下身,痛苦地抱着头,从喉咙中发出压抑的呻吟声:“不、不是这样的,妹……妹妹!”
走过来的雪霁月恰好听见了沈武说出的最后两个字,准备拉他的手就这么顿住。
茯苓抱着沈武惊慌失措地哭着:“武哥哥你怎么了?武哥哥你别吓我!”
记忆里,也有个小女孩在这么叫他,软糯的小奶音还带着令人心疼的哭腔。
“五哥哥不要生气,暄儿错了,暄儿不吃糖葫芦了,暄儿以后再也不吃了。”
“五哥哥别哭,暄儿喜欢五哥哥。”
“五哥哥!”
“五哥哥!”
沈武快要被耳朵里的声音逼疯,他头痛地快要裂开,却比不上心里像是被谁狠狠挖去一个角的痛苦的万分之一。
为什么?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那些对话是谁的?为什么他想不起来?
“沈武!”
雪霁月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终于将沈武从回忆的漩涡中打醒。
清醒过来的沈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手脚并用地爬到悬崖边,往下看去。
天色已经黑了,悬崖下又是雾茫茫一片,哪里看得见沉的身影。
沈武看向雪霁月,没等他开口,雪霁月就一脸淡定地否决他的想法:“不可能。太高了,我的人下不去。”
“那咱们……”
雪霁月继续无情地打断他:“不行,山路崎岖,天黑下山不安全。”
“可是姑娘她……”沈武看看悬崖又看着雪霁月,神情慌张又焦急,“那怎么办?我们不能不管她啊!万一姑娘受伤了怎么办?咱们、咱们一定要快点找到她!”
雪霁月不为所动,依旧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要么她有十足的把握,要么她已经摔死了。你急什么?也许她一会儿就自己上来了。”
“!”茯苓吃惊地张大了嘴,看向雪霁月的目光明显带着“你疯了吧”的意味。
雪霁月淡淡地扫了茯苓一眼。
茯苓立刻收回了惊讶的表情。
沈武看向茯苓的时候,她只好点了点头,一脸真诚地说道:“我听说武功高强的人都可以飞檐走壁,踏水而行,姑娘既然敢下去,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沈武的心依旧不安地狂跳着,丝毫没有得到安慰,皱着眉说道:“就算她能安全下去,谁知道谷底有什么?万一有毒虫毒草或者野兽……万一她遇到危险怎么办?”
雪霁月依旧是与己无关的无所谓态度:“那是她自己选择的。”
“你!”沈武看着雪霁月气结,手无足措地在原地转了半晌,忽然作势要从悬崖边跳下去,“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雪霁月直接伸手抓住沈武的领子将他拎了回来,然后招呼身后的侍卫们过来。
沈武见状激动不已:“你打算派人去找她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还是有人性的!”
只听雪霁月下令道:“把他绑起来,嘴堵上。”
沈武:“!!!”
由于悬崖边的这一大片空地很平整,也没有大风,雪霁月等人决定就在此扎营。侍卫们围成了一个圈,雪霁月和沈武、茯苓在中间。
篝火旁,被捆住手脚堵住嘴的沈武还在奋力挣扎着。
茯苓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碍于气场强大的雪霁月在旁,也是无可奈何完全帮不上忙,手里拿着的干粮一口未动。
雪霁月看了茯苓一眼:“你不吃?”
“我……”茯苓担忧的眼神飘向沈武。
“懂医术么?”
“啊?”话题跳跃太快,茯苓一时没有跟上雪霁月的节奏,半天才在雪霁月审视的目光下反应过来问题是什么,她自小跟随长辈采药,对药理还是略同一二对,犹犹豫豫地回答道,“算是……会一些吧。”
“去给沈武把下脉。”
“啊?哦。”
磨磨蹭蹭地走到沈武身边,茯苓又对沈武被绑得结实的双手犯了难,咬唇看向雪霁月:“王爷,绳子太紧了,我、我解不开。”
雪霁月一身锦袍坐在篝火旁,正优雅地吃着侍卫们烤好的野味,眼都没抬地说道:“你腿上绑的小刀是装饰品么?”
努力在沈武面前表现柔弱的茯苓:“……”
用小刀把绳子解开,茯苓先是给沈武揉了揉磨红的手腕,才将手指搭在沈武的手腕上,认真的号脉。
腿被捆嘴被堵,另一只胳膊还被侍卫按住的沈武只能一直不停的“呜呜”着。
雪霁月拍了拍手,慢条斯理地踱了过来。
“怎么样?”
“武……沈公子他没、没什么事。”
“没事?”雪霁月走到沈武面前蹲下,把塞在沈武嘴里的红薯取下来扔给了茯苓,“去,一边玩会儿去。”
“哦。”
捧着红薯走了几步,茯苓又回头看了眼沈武。
那个爱笑的俊秀公子,此刻正红着一双眼面目狰狞地对雪霁月吼着:“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赶紧放开我!你要再拦着我,我……以后你要是生病了别想来找我,御医院那帮御医以后也休想踏进我的药铺一步!”
沈武他,真的很在乎那位姑娘啊。
火光下的雪霁月眉眼如画,语调平静如常:“你不会的。现在,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考虑一下要不要去找她。”
“你要问什么?”
“那女人跳下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头痛?为什么……要叫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