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蒙树已经变回从前那般大小,暗淡的树叶恢复了银熠的光辉,还隐约发出些许红光。柏念站在帝蒙树下,面色惨白,若有所思,我小跑到她身边,她却没有发现我。
我拍拍她的肩膀,看见是我,她一边打量我,一边说:“你受苦了。”眼里含着些许泪水,“听应灵说,你们在浆域里遇见了毕冉,你独自对付毕冉,让他赶回来。我听后担心得不得了,急忙请冥王出兵,应灵也去向天帝请兵了。只是两军出发没有多久,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还记得那个拿了我腰牌的人吗?他叫烛夷,是他救了我。”我扶她坐下,靠着帝蒙树,将我和烛夷的事全部告诉了她。
“原来是这样。”闻言,柏念转过头看着我道:“你心里有他?”
我害羞地理了理披风,点点头。见我这般动作,柏念叹了一口气:“那就好。只是要好好珍惜啊,千万不要错过了。”听出她音中莫名的沧桑,我抬头,便看见她悲伤的神情,也许我让她想起了一段往事吧。
歇了一会,我将她扶起,抬头看了一眼帝蒙树,感叹道:“翎虞不愧是花神,竟将帝蒙树修复得比之前强健。”
“并不止这么一回事。”柏念摇摇头道,“你们前往浆域不久,一道火柱从天而降,将帝蒙树罩住,接下来几日,帝蒙树逐渐恢复原状,那道火柱也越来越细,最终消失不见。之后,应灵才从浆域急忙赶来,翎虞才拿到足够的绛烛草。”
我想了想,说道:“你们可有追查过,那火是从何处来的?”
柏念回答道:“自然是查过的,可惜一无所获。”
“这样啊。那翎虞呢?她可有什么见解?”
柏念无奈地笑笑:“她见帝蒙树恢复后,便拿着绛烛草回天宫了,说是药神子桐正需要两株入药。”
“既然用不着,拿去炼丹也不碍事。”我扶着她慢慢走回寝殿。柏念每走几步就要休息一下,看来不仅是法力渐失,她的灵体也开始出现问题了。我不禁问道:“你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见好呢?”
“我也忘了。”柏念惨淡地笑了笑。
“这种事也能忘?”我看着她的笑,心里一酸,声音不自觉地尖锐起来。柏念不再说话,我只能陪着她静静地走着。
几日后,柏念日渐虚弱,灵体都有些涣散了,只能整日昏睡在床。我日夜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几次犹豫着想让金赤救柏念,但想起烛夷的话,也只能作罢。我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为她做些什么,才能治好她的病。
寝殿外传来一阵吵闹,翎虞突然破门而入,高兴地说道:“柏念,药练成了,你有救了。”翎虞打开手里的锦盒,里面放着一棵黑红相间的丹药。我立刻将柏念扶起,翎虞挥手,那药凌空飞起,不断旋转,一黑一红两股气息缓缓进入柏念体内,柏念开始发汗,但她的气色却愈发好了。
一炷香后,丹药消散不见,而柏念面色红润,法力充盈,想来是恢复了。我放下柏念,向翎虞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翎虞相救。”
翎虞赶紧将我扶起,说道:“你无需如此客气,柏念是我相交多年的朋友,她有难我自然要帮。再者,子桐一向对我冷脸相向,若不是你带回四株绛烛草,我哪能那么容易就劝动他为我炼丹呢?”
我点点头:“无论如何,柏念无事就好。”我沉默了一下,开口道:“都是因为我,三司才会受如此重的伤,不知它现在怎么样了?”
翎虞安慰我道:“这也不能怪你,若三司不愿去,即使是我也不能逼迫它。再说了,毕冉穷凶恶极,三司受伤也并非你所愿,你能保护应灵平安已是不易。”
柏念苏醒过来,和翎虞相视而笑,我见她似乎要和翎虞说些话,便退下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换了一件普通的冥差衣衫,施法将烛夷送的衣服恢复原状,仔细收拾起来。对着镜子看看我现在的发型,我无奈地探口气。要恢复原来的样子也不难,只是总觉得不如以前自然,便索性将头发剪短,只留下齐耳短发。簪子被我收在袖中,时不时拿出来看看,聊慰我的思念之情。
柏念痊愈已有小半月,我想烛夷一定等急了,便向柏念提出离开的请求。柏念回答说:“之前神界为了寻你,动用了不少兵力,你去人界之前,先去神界回礼吧。”
我想着也合理,便向她辞行,前往天宫。
殿内,天帝端坐于上,第一次来天宫时遇见的那男子和应灵分别站在他的两侧。我站定行礼道:“冥界姬连,谢过天帝搭救之恩。”
“此言差矣。天兵并未赶上,倒是你,护了应灵安全,当是我谢你才对啊。”天帝笑眯眯地看着我,语气和蔼慈祥。听了这话,那男子和应灵纷纷向我行了一礼,我不能拒绝,只能回礼。
走去花神宫的路上,应灵在我耳边不断念叨:“你可不知道,那天我手里捧着三司,一个人回到冥界,那个叫柏念的人的脸色有多难看,差点就晕了过去。我将绛烛草交给翎虞,翎虞立刻就叫我回天宫搬救兵。我领着兵,路上遇见我父亲,他问我为何带兵,我将实情告知,他竟差点打我,说是我不顾恩义,竟只带那么少的兵。无奈,我又等了父亲将他的亲兵分拨给我,等我到浆域的时候,啧啧,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应灵满脸憧憬地说:“再怎么说我也是和毕冉交过手的,知道他的实力有多深厚,但它竟死得那么凄惨,也不知是谁将它诛杀的。不管是谁,想来他一定特别厉害,甚至比我父亲还厉害,以后若得机会,我一定要拜他为师!”
“真的?”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已经猜出是谁了,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他神色一黯,说道:“不行,外公说我法力浅薄,须在墟洞里闭关修行,待我法力浑厚后才能出去。”
“墟洞?你要去多久啊。”我惊讶道。
“也不久,十天。”我正要鄙视地看他,他又说道,“只是洞外一天,洞里千年,就算我要拜师,也得等万年之后了。”
想来他以前就在墟洞里修炼过,不问世事,所以才会只有外表要成熟些。“无妨,若你出来后,还是想拜他为师,我一定帮你说服他,你就先在里面专心修炼,让你未来的师傅大吃一惊吧。”
听完我的话,应灵开心地看着我,重重点头道:“嗯!”
花神宫内,三司化成的金蛋静静地躺在槭树枝的窝里,酝酿着下一次出世,不知道它会不会记得我呢?我生怕惊扰到它,只能隔空摸了摸,随后便向翎虞和应灵辞别。
这次我到的,是一个现代化的人间,类似的地方我已到过多次,并不陌生。我站在一座高楼之上,俯瞰整个大地,坚硬的道路纵横交错,大小不一的汽车来来往往,没有丝毫的逗留。一阵风吹来,我转过头,烛夷笑着站在我身后,小白直直向我扑来,在我怀里打滚,还时不时给绕在我腕间的金赤一爪子,颇为得意。
“一切都解决了?”烛夷向我走来,拉起我的手。我心里虽然害怕,但没有缩手的意思,我回握住他,点点头。
想起悲剧的应灵,我问道:“毕冉是你杀的吧?”烛夷点头,我继续道,“我在神界有个朋友,臣服于你的高深法力,想拜你为师,只是他被家人关了禁闭,须得万年后才能出来。你可愿收他?”
烛夷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道:“神界的人我一向不喜,但既是你的请求,我怎好拒绝。”
我摇了摇手:“若要收徒,就要真心实意,被耽误了他。等他出来后,你与他相处一段时间后,定会喜欢上他。他重情有礼,待人以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徒弟。”
烛夷点点头,笑道:“你如此赞扬他,倒是让我有些期待了。”
我想了想,提醒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哦,这种人界信息交通迅猛,武器种类多,伤害较大,你可别肆意使用法术。否则被人活捉了去研究,我可不会救你的,所以把自己当做是普通人类为好。”烛夷摸摸我的头,笑着称是。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现代化的尘世人多魂多,被遗留下来的自然也多。因要在这里待挺长时间,所以必须要换一套这个世界的服装。
人流涌动,我和烛夷牵着手,走进路人指给我们的商场中。众人吃惊地看着我们,想来也是,我们服装奇特,还抱着一只活生生的狐狸,自然很是扎眼。
路过一间珠宝店,我摸了摸袖中,里面还有上次将军送我的银两,便进去换了一些钱,避免再变钱骗人。
这个世界的衣服都比冥界短些,我从行人的穿着上便看得出来。我随意走进一间店里,衣服款式多样,颜色多变,我正在挑选,烛夷却黑着脸将我拉出,径直将我拉进一家男装店。他一件件地看,又放在我身前比来比去,眉头越皱越紧。我不禁笑出声来,指着他手里的一件衣服,说道:“我可不穿男装,不过这件衣服挺适合你的,你去试试吧。”
人长得帅气,穿什么都好看。普通的v领白衬衫和修身牛仔,被烛夷穿出谪仙降世的清新之感,只是发型却有些不伦不类。我向店员借了根发圈,走到他身边,将他的发扎成矮马尾,顿时整个人的气质便被体现出来了。
我又挑了几件,一并付了款,随后进了一间女店,为自己选了几件长款连衣裙,烛夷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些。我又选了几双合适的男鞋女鞋,这才准备离开。烛夷拎着大包小包走在前面,从容悠闲,没有丝毫的狼狈,我紧随其后,生怕一旁虎视眈眈的女生们将他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