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出去，一个和气的中年妇女挡住我们的去路，指着我怀里的小白说到：“这只狐狸真可爱，我能抱抱吗？”
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我一时愣了，竟未答上话。小白扑腾了一下，以示不愿。
“看样子，小狐狸不愿让我抱。”她落寞地缩回手。
我见她如此难过，于心不忍，说道：“虽不能抱，摸摸还是可以的。”我抱着小白走到她面前。
妇人是满脸惊喜，甚至眼中有些泪水，缓缓伸出手，轻抚上小白的额头，小白叫了一声，迅速地爬到我的背后。她缩回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真的十分感谢，满足了我这无理的要求。”说完她向我们鞠了一躬，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白，转身离开了。
我粗略地感知了一下，这座城市约有一千万人，游魂不足万只，其中近半都是刚凝聚成形，还有少部分是逗留已久的，身上的阴气颇重。夜幕降临，鬼魂们纷纷从藏匿之处飘出，我和烛夷隐身飞行，辗转于各个街区，终于在破晓之前收服了大半的游魂。
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望着匆匆而过的人群道：“烛夷，当初你为何答应送我回人间？”
烛夷摸了摸陷入沉睡的小白，缓缓说道：“你当时的神情，让我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人。”
“谁？”我有些吃醋，重重打了他一下，“你喜欢过她？”烛夷沉默不言，却是默认了。
虽然我猜想过他有几段恋情，但我见他这样的反应还是有些不爽。我见他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愤然起身，想去散散心。烛夷一把将我拉住，我跌坐回椅子上，背对着他。
烛夷叹了一口气，将我搂在他的怀里，说道：“都是万年前的事了，你生气做什么？”
我嘟着嘴说道：“我走之前，柏念告诉我说，爱情就像炒菜，有时会偏甜，有时会辣一些，有时盐放多了，有时候火会猛了。”
“所以现在你被炒焦了？”烛夷将我转过来，打趣我道。
“你才焦了。”我又打了他一拳，说道，“你到底多少岁了？我若是焦了，你岂不是都化成灰了？”
他一本正经地想了想，说道：“算起来，有四万岁了吧。”
“这么老？”我惊讶地看着他，这样比起来，我可是一块小鲜肉呢。
烛夷拍拍我的额头，解释道：“从有意识到我能自由行动，我花了两万多年，之后才上山拜师，学习法术。”
“哦。”我点点头，“听你这样说，你岂不是在一个地方待了两万多年？这可比应灵惨多了。”烛夷无所谓地笑笑。
我和烛夷休息了一下，又隐了身前去抓捕，只是城市里阴暗众多，鬼魂极易藏匿，我和烛夷费了颇大的力气才将这城里的游魂捉尽。
“烛夷，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这样的城市吗？”我和烛夷走在一个叫“游乐园”的地方，小白已经醒了，站在我肩上东张西望，引得一群小孩尖叫连连，直呼可爱。
烛夷回答道：“这种规模的不下百座，还有近千座小些的城市。”
“这么多！”我在心里呐喊着。上次我在玄瀑前驻足了一会，发现人界已经修复了三分之二，四周的碎片里，有一块尤其大，不会就是这个世界吧？游魂拥有比人体内的魂魄更多的精神力，会抗拒碎片间的相互融合，所以越早将这世界的游魂全部收尽，人界便能恢复得越快。我暗自鼓劲，一定要在三个月内将这里的魂魄收走。
烛夷对我耳语道：“我在魔界找到一本书，上面记载着一些简易法术，我大致看了一下，也许你能用的上。”
“哪本书？什么法术？”我问道。
烛夷眨眨眼睛道：“书的封皮已经没了，我给它取名叫《捉鬼大法》。”
我一脸嫌弃道：“听起来真不靠谱，回去给我琢磨一下。”烛夷笑着摇摇头，拉着我向前走。
接下来几天，我晚上捕魂，白天研究烛夷给我的书，越看越想打烛夷一顿。“这书哪里简单了，每一个法术都有一段冗长拗口的口诀，还需要强劲持续的的法力输出，只有你这种变态才会觉得简单。”我将书丢到烛夷面前，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烛夷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没想到，人类心目中的神魔竟是这样的。”我每天看书看得头昏脑涨，他倒好，几乎将所有的仙侠电视剧和电影都看了一遍，悠闲的不得了。所幸我们租的套房足够大，这几天我将金赤放出来舒展筋骨，小白也不会无聊。
“看你也没聪颖到哪去，多练练就好了。”烛夷见我神志颓废，将书翻开来，说道：“这个法术虽然消耗大，但作用范围广，能吸引领域内的所有魂魄，并将它们导入一个特定的容器。只要你学会了，便能节省不少时间。”
听他说我不够聪慧，我抓起身边的靠枕就扔过去，烛夷当然是轻松躲过了。但我想着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勤能补拙，熟能生巧嘛。站起身，我坚定地对烛夷说道：“烛夷，帮我布一个坚固的结界，我要好好练习一下。”
见我颇有干劲，烛夷冲我一笑，挥手间就在房间里布置了一个牢不可破的结界。我盘腿坐下，神聚丹田，回忆着书上写的每一个字，一遍遍地念，终于将口诀记下了。接下来，我每念一句，便放出部分的法力。口诀与法力相互缠绕，组成一串串奇异的符号，这些符号再浓缩盘桓，渐渐形成一个灰色的小球。
汗珠不断落下，我能感觉到体内法力越来越空虚，灵体本能地吸取着外界的灵力，形成一阵狂风，不断冲击着结界。小球越长越大，待它有拳头般大小后，我终于坚持不住，筋疲力尽地倒下。
烛夷立刻冲了进来，在我触地之前将我抱住，然后轻轻放在床上，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拼，差点将我布的结界冲破。”
“即使不能将事情做到最好，也要将自己做得最好，这是优秀冥差应具备的精神之一。”我笑了笑。
烛夷伸手理理我额前的发，说道：“这几天你都忙着捉鬼看书，都没怎么休息，你先休息会，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吃的还行，休息就不用了。从浆域回来后，我感觉自己没从前那般嗜睡了，你让我出去看会电视嘛。”我见他不同意，不依不饶地哼唧了好一会，烛夷终于将我抱到沙发上躺下。
小白不时地挑衅金赤，金赤卧在沙发前的空地上，用两只前足就将它制服，我看着它俩朝气蓬勃的样子，不住地笑。烛夷将遥控器放到我手上，穿上鞋子就出去了。
我感觉我和烛夷活得越发像人类了。我还好说，是由人的魂魄凝聚而成，我像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烛夷是天地孕育的正统魔族，竟也变成这样。不经意间，我的嘴角挂起一丝甜蜜的微笑。
“下面播报一则新闻，我国著名女作家苏淑英于今日16:47分陷入重度昏迷，现已送往首都医院。淑英女士是我国早期……”我想得入神，竟忘了换台，等回过神时，就看见这则新闻。我看着屏幕左上角的那张照片，发现她居然是那天想抱小白的妇人。
“世事无常，前几日我见她的时候还精神饱满，今天竟然就晕倒了。”我感叹着人类的脆弱，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以前我是怎么死的。”
随便换了个台看了会，烛夷终于回来了，拎着一大袋吃食。我顿时来了精神，走到他面前，将袋子抢过来，随意拿出一包零食便拆开来吃。小白闻到香味，迅速挣脱金赤的束缚，乖乖地坐在我面前，瞪着一双大眼睛。
我塞了满满一嘴薯片，回头看了烛夷一眼。烛夷从袋里拿出两瓶牛奶，拆开一瓶给我，又将另一瓶倒入盘中，放到小白面前，小白立刻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好不容易将薯片嚼碎吞下，我喝了一大口牛奶，说道：“金赤的呢？”
烛夷拿出一袋色泽均匀的黄豆，倒进一个大碗里。金赤兴奋地站起来，一路小跑到烛夷面前，大口地吃起来。
“也不知你将它们饿了多久，竟将它们馋成这样。”我又拿起一袋薯片，摇摇头道。
“它们应是不会饿的，怕是看到你吃得这么香，忍不住嘴馋罢了。”说着他拿起一包海苔，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刚才我看新闻，说一个女作家昏迷了，就是特别喜欢小白的那个。”看着插播的广告，我突然想起，便提道，“反正我现在法力还只恢复了五成，想要再练还得等一会，不如你陪我去看看她？我在这世界认识的人可不多。”
烛夷想了想，点点头道：“也行，免得你吃多动少，越来越胖。”
“冥族形态不定，只是相比而言，维持死前的形态容貌，法力消耗得最少而已。”说着，我慢慢变形，越来越胖，“若我真的变成这样，你可还愿看我一眼？”
烛夷放下手中的薯片，拉着我浮肿的左手，在我巨大的脸盘上亲了一下：“若换是旁人，我必然是看不得，可惜我遇见的是你，只能将就一下了。”
我恢复原形，挣脱出左手，扭头道：“一点都不好玩。既然要出去，那就出发了。”说着，我站起身，烛夷立刻为我披上一件外衣：“大多数人都穿着两件衣裳，虽说你不会被这等俗寒侵扰，但还是穿上为好，别让旁人说我不够贴心。”
我偷笑了一下，走到玄关处穿上鞋子。金赤回到我腕间，小白跳到我怀里，烛夷挥手将屋内收拾整齐，拉着我便出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