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哈哈哈。”
尽情的狂笑打破宁静，虎尽寒和云纹白虎皆是咧开大嘴，显得诡异又怪诞。
何忆平被他的笑声拉回现实，也意味着要面对因冲动带来的后果。此后果严重到：敌人只需挥挥手，他便会灰飞烟灭。
更让他着急的是，卓宜榕为了劝阻他也跟了过来，且远远地看向这边也不离开，而这样的距离完全在纯元期的攻击范围内。如果有发生不测，可说是完全因他而死。
“看来只能拼一把了。”
何忆平目光扫过袁弘和邢守乐胸前的甲胄图案，心中灵机一动，作礼道：“栖兽山弟子何忆平见过执法使。虎尽寒于四年前的岁末日，在南山小村与另外一名修士争斗，导致全村人化成白骨，现南山小村遗民何忆平对其提出控诉。”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大感意外。
按照万灵盟的规定，有人正式提出控诉，执法使就得保证此人的安全。何忆平只是一句话就能自保，又让在场三人的矛盾无法调和，从而利用袁、邢两人报得毁村之仇，可谓一石三鸟之举。
而这样的心智出自年长者之手可算正常，但在十多岁的孩子身上看到就极为罕见了。
“有趣，太有趣了。我总算记起你是谁了，怪不得那些废物总捉不到你。”虎尽寒又是尽情地狂笑，目光灼热地落在何忆平身上，仿佛闻到血腥的鲨鱼。
何忆平不想在仇敌面前露出自己的恐惧，这样只会让对方感到满足与快意。
所以他面无表情地回应着虎尽寒的张狂，仇恨像浑水中的泥沙般沉入湖底，剩下的只有清澈与平静。而恰恰是这种平静让虎尽寒的狂笑声有了一丝抖动，从而停了下来。因为平静意味着沉淀，永远不会被岁月的长河带走，只会越积越深。
袁弘不喜欢被人算计和利用，任谁都是一样，但会被一个孩子利用反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落在何忆平身上的目光满是欣赏。
“好，我接受你的控诉。”却是邢守乐首先作出了回应。当时正是他看到黄犰发出的黑烽令后赶到现场，也正是从黄犰能拥有袁弘的黑烽令一事上展开秘密的调查，从而与袁弘达到某种心照不宣的合作，这也是他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感兴趣。当时黄犰说的是全村人被烧，现在偏偏冒出一个人来。他当时是怎么活下来？虎尽寒为什么要捉他？他身上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一个让虎尽寒都想得到的秘密？
“袁队长，看来那把剑不会再出现，是时候了结这场战斗了。”
邢守乐此言一出，意味着战斗又将继续。
然而，不等他们有所动作，虎尽寒却是诡异地一笑，毅然掐了个古怪的法决。
嘭——
一股浓郁的神魂之力爆发，云纹白虎惨嚎一声摔倒在地，狂笑声嘎然而止。
与此同时。
二百里外，掩藏行迹悄然遁来的明修义突然定住，眼中满是挣扎与惊骇，片刻后有冷芒闪过，虎视眈眈地望了临翠泽一眼后转身离去。
......
“死了？”邢守乐用不敢相信地目光望向袁弘。
袁弘眉头紧锁，直沉吟片刻后才开口：“最后施展的应该是碎魂决，也许他自知逃生无望后选择自爆灵体吧。”
邢守乐自然听出他话里的不确定，不过也没有说破，在可能是死也可能留有残魂的问题上，自然是完全死去能领取的奖励更多。况且合灵后不能再夺舍，就算有残魂遗留尽早也会溃散。
只是万事都会有意外，法术更是如此。法术既是由人所创，就意味着可以更改或者完善，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确定。
虎尽寒已死，那把剑去哪了？
袁弘和邢守乐几乎是同时望向云纹白虎的尸体。
“袁队长请！”
邢守乐居然选择了退让，这让袁弘大感诧异，瞧他确实没有争抢之意，痛快地说道：“好，不管能不能找到那把剑，他的东西都分你七成。”
......
仇敌灭亡，何忆平本应该欣喜若狂，但高兴之余心中却是空荡荡一片。
他平生的愿望只有报仇，所以一直埋头苦修，以期有一天能手刃仇敌。本以为到时要四处寻觅虎尽寒的踪影，经过无数次的浴血拼杀，但虎尽寒突然出现了。
又突然以这样的方式死去。这就像鼓起全身的力气引弓，但才拉起一半弓却断了，剩下的只有憋闷与茫然。
“忽见仇敌身已灭，拔剑四顾心茫然呀。”竟是邢守乐走了过来，一语道破他此时的心情。
何忆平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迎上一步作礼道：“多谢前辈点化。”
“哦。你明白什么了？”邢守乐感兴趣地问道。
何忆平答：“仇敌身死，晚辈茫然不知所措，竟生出疲怠之心。得前辈点化方知，只要认真地活下去，总会找到新的方向。”
邢守乐点头：“不错，小小年纪能悟出这点已经不易。其实......”说到这里停顿良久，怆然感慨道：“只要活着就是最大的意义呀！”
何忆平细细咀嚼，竟是从中品尝出各种滋味，一时间思绪万千。
“凡间有句俗语：响鼓不必重槌打。又有人云：男儿自当怒拔剑，拭去苍生无尽泪。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了吧？”邢守乐道。
何忆平愕然。
他曾听庄振岳说起过：有一位前辈见凡人受修士战斗的波及死伤无数，因此怒而拔剑，后来又带领门人弟子转战四方，想要逼迫各大门派立下“不准杀害凡人”的规定。
然而，英雄总是悲情的。那位前辈毕竟势单力薄，最终没能达成此愿望就心力交瘁而亡。不过临死前喊出的“男儿自当怒拔剑，拭去苍生无尽泪。”，引起无数道德之士纷纷响应，这才有了天南界第五铁律，至今还是没人敢公然违反。
但也仅仅是“不得戕害垦荒的凡人”，而不包括其它地方的凡人。据说万灵盟中尚有人为此而努力，支持者不在少数。
只是邢守乐为何要跟他说这些？
何忆平试探地问道：“前辈可是要我当执法使？”
邢守乐哑然失笑：“执法使哪是那么好当的？不说要经过重重考验，就修为最少也是化灵期才能胜任。不过......”接着说道：“你可以先当万灵盟的编外人员，我亲自带你，等修为精进后再当执法使。”
“此人是真的想提点我，还是对我产生了怀疑？”何忆平心中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越想越是不安，忙婉拒道：“确如前辈所言，晚辈修为低劣难堪此任，又身为栖兽山入室弟子，却是不好加入万灵盟。”
邢守乐心中错愕。依他的经验，少年人最是热血冲动，只要晓以豪情壮志必能打动，却不料何忆平拒绝的如此干脆。
却是笑道：“无妨。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其实万灵盟的编外人员无需脱离门派的。对了，栖兽山已经有一名弟子加入了万灵盟，应该是叫段志明吧。”
何忆平现在总算知道，段志明篝宴之战时装醉为何没有受到门派高层的怀疑。估计段志明约他密谈也是为了说开此事，好消除他心中的误会。只是接下来听到的却是让他震惊不已。
“不错。是叫段志明，由我亲手收编入万灵盟的。有一件事连邢执法都不知道，他本来是鹭山派的夜行者，专门负责看管翠玉生元蚌。后来改投了栖兽山，把鹭山派暗中借用潜脉培育元蚌之事告知黄犰。”袁弘取出云纹白虎腹中的芥子囊，并没有从中找到那把剑，此时也是走了过来，把芥子囊丢到邢守乐怀里。
“我会镇守在这里，正是你们的掌门拿元蚌与我做了交易。就这点上来说，黄犰面对此物竟不据为己有，反而拿来换我承诺的百年安定，其为门派计之心让我都是敬佩。”
袁弘紧紧地盯着何忆平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也是示以坦诚。希望你也能坦诚地相告，虎尽寒为什么要捉你？那把剑是不是在你身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