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弘没有去追彭烈的意思,邢守乐也没有提及。因为翠玉生元蚌还在,袁弘不可能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而邢守乐自知对战彭烈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自然也不会独身犯险。
他们是万灵盟的执法使不假,但首先是一个人。只要是人都会有私心,不在乎自身的安危而竭力护法的只是极个别的少数人,更多的是不求有功但求不失。就连万灵盟以功升迁的激励手段都见效不大,因为万灵盟并没有无功受罚的规定。
如果真有这样的规定,恐怕本就没什么人愿意当的执法使,从此更是寥寥无几。
嘭嘭嘭。
葫芦法宝剧烈地膨胀收缩,云纹白虎脱困在即。这也给了他们最好的籍口,彭烈逃走之事被完全抛到了脑后。
“纯元期使用法宝果然勉强,就连一只灵宠都无法困杀。还请邢道友作好准备,我现在就将它放出来。”袁弘笑道。
邢守乐飞至葫芦十丈处,祭出一把霞光四放的利剑,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此灵兽自小就被洗魂炼识,否则用来炼制灵器倒是上好的材料。”
袁弘再没了之前的凝重,语气中透着一股松驰,道:“其实凶灵被洗魂炼识后不仅灵智大开从此修炼快速,也不必担心会被活生生地炼成灵器,这也是不少大门派有灵禽灵兽甘愿世代成为灵宠的原因。”
“袁队长出身大门,为何不洗炼一只灵禽护身呢?”邢守乐问,手中法决频掐,灵器发出的霞光刺目。
“难。甘愿世代为奴的灵宠,战斗天赋本就不强。等得到不错的灵宠幼崽时修为已高,再从小培养花费精力大不说,还帮不上什么忙。”袁弘手上动作不停,那把烈炎环绕的利剑高悬头顶。
“其实袁某开始也想像此人一样,找到和自己灵体相同的灵宠,日夜感悟之下对突破瓶颈大有益处,可惜一直未曾如意。”说完一指葫芦法宝,葫芦一倾之下吐出困在里面的云纹白虎。
此时的云纹白虎全身皮毛焦黑如碳,前爪更是露出森白的骨头,显然葫芦并不仅仅是困敌之用,里面另有杀机。
“杀。”袁弘沉声低喝。
两把高悬的利剑交叉划过,云纹白虎还没回过神就被洞穿身躯,怒嚎着飞出去时已经奄奄一息。
“此次多蒙邢道友援手,才得已活擒此人,回头一定把那枚霓虹石奉上。”袁弘心情大好,主动提起酬谢之事。
霓虹石是炼制法宝的一种极佳材料,其出自长年烈风呼啸的高山之巅、需霓光日夜洒照千年方能成材。而能同时满足这两种条件的,只有极天之地才会具备,所以平时每出现一块都会引起高阶修士的哄抢。
但邢守乐对此并不动心,有些急切地问道:“我刚突破到纯元中期没多久,本命法宝的材料还不急。只是你答应我的那件事?”
袁弘露出一丝为难,转而哈哈笑道:“放心。不说你平时最是尽力助我,才能方面大家更是有目共睹,武平城第三队队长除了你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邢守乐目光炯炯:“袁队长何必宽慰于我,论修为我只是纯元中期,论才能更是远不及喻承锐,恐怕队长一职终生与我无缘呀。”
袁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后竟是郑重地承诺:“我突破到归真期后,第三队队长可以是你。”
此事敲定,两人各有思绪不提。
那云纹白虎身后拖有长长的血线,竟是在挣扎着不断匍匐前进,至虎尽寒身边时突然张开大口将其叼住,咕噜一声吞进了肚子。
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云纹白虎突然满地打滚,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身上的气机却是不断高涨,随着一声裂帛般的声音传出,其后背上竟长出一个人身,俨然是虎尽寒的模样。
呜呜。
黑风突起、乌云激荡,并有无数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声音如哭如诉,忽远忽近,久久回旋不去。
“不好。是合灵大法,快点出手,不必再捉活的了。”袁弘忙把葫芦法宝往空中一祭,一条烈炎流淌的大河倾泄而出,浩浩荡荡地涌向人虎融合的虎尽寒。
其实合灵大法开始是修士炼制化身的秘术,但发现神智有逐渐同化的危险,甚至会被灵宠反噬身亡。渐渐地被大家所摒弃,从而变成某些寿命将尽之人侵占灵宠的身躯,以求苟且延命的一种方法。
但虎尽寒并不是寿命将尽之人,他为何要如此做?袁弘来不及细想,也不想去细想,只想连人带兽一样抹去,避免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邢守乐也不敢留手,双手往虚空一掀,一道霞光如彩虹之桥般展开,划过天际向虎尽寒头顶横跨而来,所过之处空荡荡一片,仿佛能荡尽万物。
嗡——
随着慑人心魄的剑鸣声响起,一道散发着莽荒气息的剑光仿佛跨越时间长河斩来。顿时,烈炎之河无声碎裂,彩虹之桥倒飞卷曲,惟有一把似石似木、全身斑驳破旧的古朴长剑傲然横空,如同英雄迟暮的老者。
古剑只是静静飘浮空中,显得毫不起眼,却让袁弘和邢守乐生出无尽大山的感觉,躯体竟是被压得无法动弹,就连识海中的灵体都在不安地扭动,好像对此剑异常惧怕。
“吼!杀呀。吼!杀了他们。”虎尽寒每一开口,云纹白虎同时张口吼叫,显得怪诞又恐怖。
但是,不管他如何作法催动,那把古剑只是静静飘浮,丝毫不受其控制。
“好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虎尽寒惊怒交加,张口吐出一块黑色缭绕的玉石,有死气从石头中射出并缠在剑身上,古剑如受到剧痛般不停颤抖起来。
袁弘和邢守乐两人额头上汗珠滚滚,对视一眼均是摇头示意,又死死地盯着古剑连大气都不敢出,仿佛面对死亡的判决。
“虎尽寒!纳命来。”
“纳命来。”
......
就在这时。
一声狂怒打破僵局,一名眼红如血、面目狰狞如獠鬼的少年狂奔而来,手中重剑嗡嗡作响。
在场三人只是神识一放,来人炼体期的修为一窥尽知,就像没有人会在意蝼蚁的叫嚣一般,所有人都选择了视若无睹。
那名少年对所有的一切一样视若无睹,目光死死地盯着虎尽寒,径直而执着地杀来。他趟过沼泥、涉过重水,踏上龟裂的战场,掠上庞大的虎躯。
虎尽寒轻轻地抬起一只手指,像是要捺死一只讨厌的苍蝇。
少年手中之剑坚定地斩下,带着故乡所有人的宿愿。
突然,一声喜悦的剑鸣声划破天际,斑驳破旧的古剑有道道玄纹浮起,剑身不断缩小,倏地消失在众人面前。
当——
金铁交鸣声响起,少年的身躯被震飞出去,而虎尽寒保持着捺下的动作,手指上一道白痕。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袁弘和邢守乐神识尽开,目光不停扫视,深怕那把剑突然悬在自己的头顶,像索命的判笔一样勾上自己的名字。
虎尽寒似乎想到了什么,死死地盯着何忆平陷入沉思之中。
而何忆平此时的目光已经恢复清明,却是一脸的茫然与震惊。他是想杀悼虎尽寒不假,但还没冲动到以卵击石的地步,而事实是真的如此做了。
这是怎么发生的?那时好像冥冥中有声音不停地呼唤与催促,从而把自己心底的仇恨勾起并不断地放大。不,不对。不是冥冥中的声音,是自己的灵体在呼唤自己,它现在又在呼唤与催促了。
何忆平有一种我是我、我亦非我的荒唐感觉。要知道修士的灵体等同神魂,一切的指令皆出自它不假,但也没听说过谁能如此清晰把自己和神魂区分开来。
不过,当他凝神进入识海中,就明白这种荒唐感到底从何而来了。
只见静静地盘坐的灵体乍然而起,手往虚空不停发出呼唤的某一点抓去,缓缓地拉出一把斑驳破旧的剑来。随着灵体上遍布的玄纹不停亮起并流转,剑身上也有道道玄纹浮起并流转,两者互相交感融合,竟渐渐地化为一体。
呼——
那种能清晰区分的荒唐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来自神魂深处的喜悦,仿佛自己失去的一部分重新归来,此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完整。
“失去的未曾发觉,得到的已然熟悉。碌碌中谁有明悟,此时的我是否我?”
灵体持剑斩落,虚空中无数光芒诞生。
何忆平身上的气机浑然一变,如山苍莽又如剑藏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