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忆平鼻子一酸。这样的事他也干过,为了得到想要的书,常跑到深山里采摘草药置换。而于子安明显是为了做一身新衣服,拾了很久破铜烂铁才换来一张兽皮,可说是多时的愿望。
“小莹,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吧?”何忆平推了推黎小莹说道。
何忆平语音刚落,白三叔却是殷勤地拉住黎小莹的衣袖道:“小莹还没吃饭呀?和三叔一起吃吧。有时间常来坐坐嘛,你姑姑很是想念你,总是腌着你最爱吃的春笋,这可是她专门在春雨后,从地下翻找出来的倦笋,肉质紧密细腻,平时连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黎小莹望向白三叔那张坐得满满的饭桌,回头看着何忆平两人露出为难之意。
曾一鸣自从白劲松过来一直阴沉着脸,此时见机笑道:“小莹,他们已经坐满了,我们还是到那边吧。你想吃什么呀?我帮你拿去。”说完指了指远离白三叔等人的桌子,勤快地跑去领取饭菜。
黎小莹只好递给白三叔一个抱歉的眼神,往曾一鸣所指的那张桌子走去。
何忆平扫了一眼,发现于子安先前所坐之处空无一物,应该还没有吃饭,说道:“我叫何忆平,你吃过饭没有?如果没有就一起吃吧。”
于子安还在紧张地抱着兽皮,闻言咽了咽口水,怯生生地问道:“这里吃东西要钱不?”
何忆平一愕,他还真不知道在这里吃东西需不需要付钱,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吃了这么久,都没见他们向我要钱,应该是不要的吧?”
于子安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眼睛猛然发亮,眨巴眨巴透出晶光。
何忆平见状好笑,拍了拍肩膀就想牵住他的衣袖。
于子安好像少跟陌生人接触,身体一缩慌乱躲开,看到何忆平有些尴尬地伸着手,不好意思是挠挠头跟在身后。
很快,曾一鸣就端着几盘肉菜回来。于子安动作无比灵敏,手刚抓住竹筷,已经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你......”曾一鸣只觉得眼睛一花,自己为黎小莹专门端来的红肉腌笋煲就少了一块,不由大急起来。
于子安两眼放光,眼里只有一块块红透透、发出酸甜香气的美味,“涮涮”几下,一盘肉就少了一半。
“这位大叔,你也一起吃吧?”何忆平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转头对站在于子安身后的农夫说道。
“二叔,你也吃吧,这东西怪好吃的呢,又不用付钱。”于子安含糊不清地说道。
“呃......谢谢小兄弟。我这侄子从小没吃过好东西,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让你们见笑了,以后还请多关照一下他。”农夫也是饿的慌,并没有推辞,不过还是不忘提及于子安。
“好。我再去端几盘菜来,特别是红肉腌笋煲。”何忆平看见曾一鸣脸色不善,忙起身说道。
当何忆平端着菜回来时又多了两个人,除了白劲松还有一个长着瓜子脸的清秀小女孩。
小女孩有些羞涩,看到何忆平盯着她看,红着脸勾下了头,声音如蚊呐般说道:“我叫卓文榆,也是这次被挑选上山的。”
何忆平点了点头,自我介绍后坐了下来。
六名小孩子年龄相近,很快聊成了一块,虽然有个别人互相看不对眼,倒也算有所熟悉。
......
不远处一座布置典雅的房间中,黄犰和一位方脸刚健的中年男子对坐品茶,他们虽然端着茶杯,神识却一直关注着那六名小孩子。
“庄长老,你觉得他们怎么样?”黄犰抚了抚须问道。他今天心情很好,以前的开识大典只发现两三名小孩身有灵体,而这次竟然有六个,这是门派开始兴旺的征兆呀。
而每次开识大典,都会提前半个月把人接上山,为的就是暗中观察各人的品行。庄振岳是栖兽山的传功长老,其知人善教深得门中诸人的信赖,像这种事当然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庄振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还行,暂时看不出太大问题来。小孩子嘛,有点坏习惯还来得及改正。关于小莹......就不提吧。”提到小莹,他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何忆平随和有急智;曾一鸣有些城府,善于把握机会;白劲松心智早熟,自尊心比较强;卓文榆文静细心;于子安嘛......这孩子单纯有毅力,他手很快,吃东西很香。掌门,要不等下我们也去吃点东西?很久没尝过这些食物的味道了,有点馋。”
黄犰大声咳嗽两下。
“呃......”庄振岳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了笑。
“等下叫人送来这里吧,免得被晚辈看到了,影响不好。”黄犰忽然说道。
庄振岳嘿嘿笑了两声,突然正襟危坐,肃然开口说道:“何忆平和曾一鸣是南山小村拾回来的,又刚好都有灵体,会不会有些太巧合了?况且全村的人都被烧成白骨,只有他俩没事,其中必有怪异。”
黄犰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我也觉得不解,当时察觉到他们眉窥有灵光就匆匆带回,怕被执法使带走。虽说在领地的孩子都归我们门派,但也只是大家默认罢了,并没有明文规定。”
“不过他们应是南山村民无疑,户册上确实有这么两个人,体貌特征和年龄都对的上。”
庄振岳点了点头,眉头紧锁沉吟不语,半晌后喃喃自语道:“鹭山派向来与我们不和,又觑觎我们的灵蚌场很久,就怕是他们搞什么阴谋。。如果这两人是安插的棋子,暗箭难防呀。”
“其实我们门派真不适合养殖灵蚌。灵蚌需要精心培育六十年才能产出葵灵珠,葵灵珠还要吸纳灵气成为灵珠。如果不放在灵脉上最少需要六百年,就算放在门派的下品灵脉中也需要上百年。而门派就一条灵脉,供修炼都不够,哪还有多余的灵气用来纳灵!”
黄犰叹息道:“你说的我也明白。只是门中收入来源有限,总得为后辈多留路,好不容易才遇到适合养殖灵蚌的地方,弃之太可惜了。就算我们不自己纳灵,也可以直接把葵灵珠卖到武平城嘛。”
“至于何忆平和曾一鸣。我仔细观察过,当带他们回去祭奠时悲恸欲绝,不似作伪。你如果觉得不放心就暗中注意一下吧,或者先教他们普通的功法。”
庄振岳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教导弟子都是因材施教,从不区别对待。”
黄犰一拍自己脑门,暗骂自己糊涂。黄振岳虽然为人随和,但一向公平刚正,要他作暗中跟随和岐视的事,还真是找错了人。
“这样吧。我叫黎疏影暗中注意一下,至于传功方面我就不僭越了。”
庄振岳微微颔首,紧紧盯着黄犰不言。
“怎么啦?”黄犰奇怪地问道。
庄振岳身体深靠进椅子,从侃然正色变得懒散随意,道:“掌门还有事吗?没事就快点叫吃的吧,我知道你最近很忙。”
黄犰嘴角抽搐,无柰地强迫自己适应庄振岳突然的转变。
......
“你说家里的口粮,都是你拾破铜烂铁置换回来的?”卓文榆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的,听得很是认真。
于子安摸了摸撑得圆滚滚的肚皮,得意地说道:“当然啦。家里分来的土地太瘦硬了,粮食收成不好。我每天都背着麻袋到附近拾各种被丢弃的东西,敲下那些破铜烂铁去卖,有时运气好拾到大块的,能卖不少钱呢。”
白劲松不屑地撇了撇嘴,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身上的裘衣就算你拾一辈子垃圾都买不到。”
于子安闻言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低着头呆呆看着桌面。
何忆平生气地说道:“白少爷好威风,那你的白裘是自己挣来的吗?人家所有的东西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得到,依我看于子安最是了不起了。”
于子安眼睛一亮,又挺直了腰。
白劲松掸了掸白裘,轻吹了一口气,好像吹走尘埃,悠然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靠自己本事得到的?本少爷用的是智慧懂不?本少爷只要一动脑子,你们一百只手拾垃圾都比不上。”
曾一鸣脸色一黑,讥笑道:“白少爷真是长着一颗好脑袋,说不准头一摇就有一块骨头丢过来呢。”
“你......你敢骂我是狗?”白劲松气得嘴唇哆嗦,用手指着曾一鸣乱颤。
“呦,你好凶呀,别这样盯着我看,你这颗脑袋好吓人。”曾一鸣假装害怕,怪声怪气地说道。
白劲松气得满脸通红,嘴角直打哆嗦,抓住一个盘子就想扔过去。
啪——
红的黄的黑的,各种颜色混杂的肉汁从白劲松的脸上淋下,一身白色的裘服成了染料,几块吃剩的肉片贴在脸上慢慢脱落,显得滑稽无比。
何忆安等人目瞪口呆地望向了于子安。
于子安缩了缩脖子,紧张地说道:“我拾东西习惯了,怕他会砸我,手不知道怎么就动了。”
何忆平心里暗爽,这还真是手和脑袋的直接较量。
黎小宝更是捂住肚子边笑边喊疼,就连卓文榆都拼命咬住嘴唇身体乱颤。
大厅中的其它人一直关注着这边,顿时安静下来,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后,大喊一声全部拥了过来。
......
噗——
“这小......子是......个人才。手......比脑快。”庄振岳把刚吃进嘴里的饭菜喷得满桌都是,遥指着于子安大声咳嗽不能成声。
黄犰眼神幽怨地看着满桌的佳肴发怔,筷子一放,把碗一推道:“这几个小子太不像话了,好好的一桌美味......看我怎么严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