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师父煮壶茶吧,有些想念你煮的茶了。”黄犰神色略有一丝疲惫,走出楼阁深吸了一口气。
转眼瞥到祝明珊捂住腰间的芥子囊,苦笑道:“师父就是想喝杯茶,又不是掏你身家,至于这么小气嘛。”
祝海珊,说道:“不是我小气,而是那松柏晶心只剩下一点,用完真的没了。”说完掏出半尺长的松柏晶心,断裂处很新还带有丝连。
黄犰哑然失笑。他知道自己徒弟的性格,怕是故意折下一点骗他。不过他也不说破,小气归小气,反正每次要她用松柏晶心煮茶总能喝到。
很快茶已煮好,茶香伴着松香如烟弥漫。
黄犰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作享受状,一会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啧啧赞叹道:“还是我徒弟泡的茶好喝,这火侯香味拿捏的恰到好处。”
祝海珊得意地眯起眼睛,如月牙泉般荡漾出清澈的笑意,想要开口问些什么,看到黄犰端着茶盏的目光幽深锐利,知道他是在思索此次事件的缘由,乖巧地侍立一旁不敢打扰。
直有半晌,黎疏影踏着阴影幽行而来,利用每一处阴影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这是他天赋的特长,也可说是天赋造就了性格。
“怎么样?”黄犰直到他现身而出才有所察视,知道其修为又有所精进,眼中露出些许欣慰。
黎疏影面无表情地坐下,道:“有人掩饰行藏,给一个叫余大的一袋银钱,教唆他说动于家二叔宴请门中弟子,于子安最相熟的也就是同期进门的那一批,于子安、卓文榆、白劲松和曾一鸣有时也会下山,只有小莹之前没能祭炼令牌无法下山、何忆平一直苦修不愿意浪费时间,目标应该就是他们中的一个。至于原因暂时还不知道,不过被杀的那人已经查明是鹭山派的外门弟子。”
黄犰微微颔首,道:“于家二叔没事就好,毕竟他是于子安惟一的亲人,处理了会让他对门派生出罅隙。”说完眼中寒芒一闪,道:“把那人枭首,挂于栖兽镇示众,上字‘鹭山派弟子’。”
祝海珊大惊,此法等若在鹭山派脸上扇一巴掌,随时可能引发两派弟子之争,忙急喊了声:“师父!”
黄犰冷色一凝,一股锋锐凌利的气息席卷而出,树叶被激得片片飘落,还没落地就碎如尘屑随风而去。
“我们选择在这莽荒之地,与兽争、与人斗,从来就没逃避过战斗,又何惧区区鹭山派。”
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执掌一派,岂是平庸之辈。栖兽山能一直矗立边荒不倒,又岂是偶然。
黎疏影看着自己的掌门锋芒毕露的样子,想起以前并肩战斗的情形,脸上露出一丝追忆。
一袭玄色法袍的人影,手持长剑意气风发,有凶猛的灵兽,有狡猾的敌人,但都无一例外地倒在他剑下。直到莹莹出事后,一度沉沦悲痛而闭门不出,突破到纯元期限后性格变得隐忍,休养生息教导门人。也许有人已经忘了,就是这道人影守护栖兽山近百年,连翻血战伤痕累累,让祸乱的凶人一度绝迹,至今还是不敢轻易踏入此地。
黎疏影心情激荡地应道:“是,掌门!还有,那名叫余大的养有一小孩,不知作何处置?”
“你打算怎么处理?”黄犰反问道。
黎疏影道:“一并杀了。”
黄犰赞许地点头,看到祝海珊面想要开口说话,温声道:“你是不是觉得余大罪不该死?试想一下,如果有陌生人给你一件异宝,那你会不会觉得其中定有问题?再要求你把人骗出来,你有没有觉得此人要对其不利。他本来是可以提醒或举报的,但没有。”
顿了顿,接着说道:“戍守边荒的门派不是老地的国度,更不是慈善之地。他既然敢参与加害灵师,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该死。杀了其父,其子必会心怀仇恨,我们不会为自己留有后患,那怕只是一个凡人或小孩,这就是莽荒的残酷铁则:当怀如履薄冰之心,行杀伐果绝之事。”
“师父!”祝明珊再次呼唤,语气中有着求恳。她有着化灵期的修为,当然也经历过很多事,其间也杀过人。但她手中的剑只是挥向凶灵或邪修,对凡人的保护几乎成了本能。因为做得最多的任务就是清除凶兽、驱逐邪修,而保护辖区内的凡人。
黄犰望着自己徒弟心有不忍。门派有着光明的一面,也有着黑暗,但他从来不让祝海珊接触黑暗与龌龊,小心地保护着她心中的那一片净土和明媚的笑容。只是......
“好吧!疏影,你亲自把那名小孩送回家吧。”黄犰眼中冷芒依旧。
黎疏影心领神会地微微点头,略作犹豫又道:“还有一事,他们对于子安太过了解,应该有门派弟子参与其中,但此事不宜大肆调查。”
黄犰沉吟片刻,道:“确实,如果泄露出去,可能会引起门人互相猜疑,派人暗中进行吧。”
......
何忆平醒来时已经是半个月后,感觉身体从没这么舒畅过,舒懒地伸了伸腰,还漫不经心地对曾一鸣笑了笑。
守护在床边的曾一鸣目瞪口呆,迟疑地道:“你难道忘记昏迷前被偷袭的事啦?”
“怎么会!你以为我失忆了呀?”何忆平诧异。
“那你怎么像没事人一样?”曾一鸣更诧异。
“伤口都治疗过了,又见到了你,这不是没事了嘛。走,到药膳堂去,饿了。”何忆平起身走出了楼阁,突然又停住道:“药膳堂怎么走?”
曾一鸣暗暗抹了一把冷路,随性懒散的何忆平跟咬牙苦修时的模样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对他很是熟悉,还以为是换了一个人呢。
“你就认得演武场到药膳常的路,估计其它地方都没去过吧?”
“呃......!”何忆平想了想还真是这样。他除了修炼就是修炼,门派其它地方都没有踏足过。如果说还有谁在门派里迷路,也就独他一份了。
曾一鸣再次表示无语。
其实何忆平并没有像表现的这么轻松,只是不想曾一鸣担心才表现得特别随意。一下山就莫名被袭击,自己连原因都想不出来,说明危险无法解决,心里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还好门派里是安全的,否则真要过上时刻警惕的生活了。
“你知道不,门派为了你们被袭击之事,跟鹭山派差点打起来了。”曾一鸣边前面带路边说道。
“鹭山派?”何忆平不解。
曾一鸣道:“是呀!被你杀死的那人就是鹭山派弟子,听说他用银钱教唆凡人,假装醉酒胡言乱语。说栖兽山中派系林立,没有人照看会受到欺负之类,于二叔突然生出要宴请你们之心。其实主要是想邀请黎小莹的,只是她当时不在,设下的埋伏反被你们撞上了。”
何忆平眉头微皱。蒙面人可是说专门等了他一年的,怎么可能只是凑巧。但自己跟鹭山派向无关联,也没有理由煞费苦心地埋伏自己。难道真是凑巧?
“后来怎么样了?”何忆平问。
曾一鸣有些兴奋地道:“掌门把那人砍下头挂在了栖兽镇牌楼上,还写明是鹭山派弟子,引起很多人围观和议论呢。鹭山派反应也快,第三天就率众前来,只是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不得不赔礼道歉。好像灵师之争不得牵扯到凡人亲属,此弟子的做法犯了忌讳。但鹭山派丢失的脸面,岂会善罢干休,当场提出斗战三场。”
说到这里,曾一鸣突然变得亢奋,道:“穆云龙师兄你知道不?估计你是没有听说过的。他十年闭关潜修,最近炼体圆满才破关而出,当场提出要一人独斗鹭山派三人。那一战真是精彩,穆师兄一手雷法与体术结合得出神入化,打得那三人毫无还手之力。不过鹭山派的弟子也够顽强的,咬牙支撑了半个时辰才落败,全身几无完好之处。”
“厉害!”何忆平耸然动容。瞧曾一鸣灼热的眼神,分明对穆云龙有了崇拜之意。也是,同样有着控雷的天赋,很容易就产生共鸣,穆云龙现场演法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更像是给了他一剂强心剂,崇拜也是自然而然之事。
“总有一天,我会变得比他更强。”曾一鸣攥紧拳头铿锵有力地说道。
何忆平突觉意外。
看来单纯把它当成个人崇拜也是一种错误,也许曾一鸣崇拜的不是穆云龙,只是他的力量而己。不过曾一鸣经常粘在黎小莹身边,浪费了不少时光。如果真因为此事而有了超越之心,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想及此点,何忆平随意的笑容迅速扩开,自己被突袭的担忧也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