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鸠偃刚起床,还未用膳,破虏就迫不及待地走进来,问道:“世子,可以把昆仑族使者带过来了吗?”
鸠偃指着破虏哈哈一笑,道:“可以了!你顺便也把夷彤将军喊过来,我们这就开始谈判吧。”
不一会儿,夷彤率先赶了过来,凑到鸠偃耳旁悄声说了几句,就退到一旁默默坐着。破虏风风火火走进来,身后跟着那使者,竹烟起身要退出屋去,鸠偃道:“竹烟,你留下来,你毕竟是族长嘛。”
这一次倒是使者先开了口:“世子,想明白啦?我还要回去向国主交差,世子给个痛快话吧!”
鸠偃命人端上来热汤,只管让那使者喝汤,自己则轻松道:“此事还是让夷彤将军来说吧,我只管招待好使者就行了。”说完朝夷彤使了个眼色。
夷彤就悠悠地开了口,对那使者道:“我们很感激陆吾老国主一片诚心,但联盟之事关乎夏州、昆仑两国生死存亡,世子来日还要治理夏州国,我是不同意结盟的!”
那使者站起来,已有些不解地道:“这是何意?我国主屈尊降贵,与尔等结盟,可是为了你们好!贵方眼看着如此大好机会偏要白白浪费,当真匪夷所思。”他对着鸠偃一拱手,显然要直接与鸠偃对话,接着往下说,“世子真是这个意思?恳请世子三思哪!”
鸠偃拉着使者坐下,又盛一碗瘦肉粥递给他,笑着说:“我方才已经讲过,此事乃是夷彤将军负责,使者稍安勿躁,耐心听他如何说法。”
“依我之意,既不可结盟,但也不能辜负昆仑国一番好意,我倒是有个折中之法。不知使者可否有意啊?”夷彤笑着看向那使者,却不急于往下说,端起面前的羊汤喝了起来。
“事情紧迫,夷彤将军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至于能不能行,我自要先斟酌一二。不过只要贵方有诚意,能对双方有利,我想还是可以慢慢商议嘛!”使者说话还是留有转圜之地,尽可能保留一线希望,又说得不卑不亢。
夷彤心里先叫了一声“好”,看来此人与自己是旗鼓相当了,此时再耍些小花样已不好,便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与世子商量,昆仑国只管在流沙一带与鸠鸢战斗,我们挥兵东进,各自为阵,也不用签订什么盟约,心照不宣就可以了。使者意下如何?”
这使者听完,不觉暗自对鸠偃与夷彤刮目相看。显而易见,他们既想占尽昆仑族与夏州国交兵的便宜,又不愿授人于把柄,这招妙棋出自眼前两个年轻人之手,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使者沉吟着看向鸠偃,见他神色平静,暗想此人以后必是昆仑族称霸时的劲敌,不免心中踟蹰,思量半日道:“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没有盟约,双方如何统一步调?”
“这个嘛,使者不必担心。只要我们各自尽力,鸠鸢便会顾此失彼,一旦他两头不能兼顾,何愁敌军不破?”夷彤断然道。
“那贵方何时东进呢?”
“明日出兵!”
“明日就出兵?不会太仓促了吧?况且天寒地冻,怎能行军打仗?”使者觉得实在出乎意料。
“我们怕冷,敌人也怕冷!正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之患亦是敌之患,正好攻其不备!”鸠偃终于开了口,说得斩钉截铁。
这使者已是深深折服,拍着椅子扶手,猛然站起来,拱手道:“好!世子有此决心,我也不敢怠慢,我这就立即回国禀报国主。告辞!”
鸠偃连忙让破虏给使者准备马匹干粮,又特意送上一件羊皮大衣,将使者送至营寨外,殷勤话别。
送走使者之后,鸠偃急忙升帐调兵遣将。军中将士一听说要打仗,都兴奋不已,个个摩拳擦掌。快半年没有开战了,夜郎族大仇未报,谁都是攒了一身劲。
鸠偃与夷彤经过深入分析,明确此次挥兵东进,必须先急后缓。第一步要出其不意迅速肃清鸠弘残部及依附于他的部落,第二步则要等昆仑族有了行动,方可继续东进,否则一旦鸠鸢举兵全力攻打自己,那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实力与之抗衡的。
这次战略制定,抛弃了原先北上流沙城的计划,很多将领一时理解不了,包括破虏也是吵吵嚷嚷,鸠偃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行军打仗,贵在审时度势。一味抱残守缺僵化死板,乃是军中大忌。只要不超出我军底线,怎样能够取得胜利,我等便怎样排兵布阵。”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此次出兵,我们要积极汲取上次兵败的教训。我提议,必须保证后方万无一失,方能挥师东进!”夷彤总是想得比其他人周全深远,这就是鸠偃欣赏重用他的原因。
“夷将军所说,很有道理。我想好啦,此事还非得夷将军来做不可!”鸠偃看向夷彤,郑重其事地道,“我打算留下一万将士留守营寨,由夷将军与竹烟带领……”
“不行,我得跟随世子出征!”夷彤打断鸠偃说话,反驳道。
鸠偃走向前,扶住夷彤肩膀,真诚地说:“夷彤,你我出生入死,我向来很器重你,把你当做兄弟看待。以你的才干,领兵打仗自然不在话下,但我把你留下来,是因为族人们的安危以及后方的稳定才是重中之重。你明白吗?”
夷彤本是明理之人,也知道守护后方意味着什么,沉默一会儿,便点头答应了,又叮嘱道:“世子,切记莫要贪功冒进,我们要随时保持联络。”
鸠偃拍拍夷彤肩膀,脸上露出微笑道:“这样吧,我将抗巫营将士分作两队,一队与你一起留守,一队随我出征。他们比一般士卒武艺高强,来回传信方便一些。”
夷彤这才放宽心,又走过去,解下腰中长剑递给破虏,恳切地说:“破虏将军,这次出征意义深远,你可要戒骄戒躁。我这长剑你带上吧,多用它替我上阵杀敌!”
破虏躬身接过宝剑,直起身擂了夷彤一拳,大声道:“好啦,我破虏最受不了这种娘们儿作态,又不是生离死别,何故如此矫揉造作?你就放宽心,不杀鸠弘,我誓不回转!”
天刚蒙蒙亮,队伍就出发了。天公作美,大雪已经停止,将士们更加斗志昂扬,开动脚步快速踏上征程。鸠雅、破虏、竹晓三人押后,来到营寨门口,都不约而同回头张望。
竹烟与夷彤带着一群人站在营寨前,都有些伤感。竹烟强忍泪水,脸上的微笑却像是被冻僵了,正机械地挥着手。
破虏受不了悲悲戚戚的场面,当下发声喊,打马先去了。竹晓叫声“竹烟姐姐”,就有些哽咽,慌忙咬着嘴唇,也追赶破虏而去。
鸠偃沉默良久,又翻身下马,紧紧抱住竹烟。竹烟低声地对鸠偃说:“世子,我有了。你可要早日归来,我们等着你!”
鸠偃是又惊又喜,用手抚摸竹烟肚子,感觉到小腹微微隆起,不禁泪湿眼眶,当下跳起来大喊道:“竹烟,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两人便在营寨前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