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偃指挥“神弓队”与“猛虎队”断后,敌军在箭雨纷飞与虎啸声中,一时退缩不敢上前。鸠偃见大部队已经远去,才边战边退,凭借着“神弓队”与“猛虎队”的威慑力,倒是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等追上前面大军时,已经快到女床族营寨,鸠偃急令破虏抢攻过去,自己则领着抗巫营和三千士兵在后警戒,以防敌军增援。一旦鸠弘大军赶到,自己可以纵马诱敌,将援军带离主战场。
依着鸠偃的想法,女床族长率部诱敌,这营中必将空虚,为了避免两面受到夹击,迅速拿下女床族营寨,可免后顾之忧。再说敌军肯定想不到,自己能够在撤退的过程中大着胆子进行偷袭,正好能打寨中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鸠偃才刚摆开阵型,还未缓过气来,破虏已经命人来报,说是女床族营寨是一座空寨,不但没有守军,就连普通族人都尽数不见了,没有遇到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寨子,破虏请命是否进寨。
鸠偃醒悟过来,叫道:“不好,中计了!快撤出此地!”军队还没有开动,四面八方就火光冲天,敌军把四下里围得水泄不通,呐喊声和叫骂声如雷贯耳。鸠弘也追赶到此地,截断了鸠偃军队去路。
鸠偃权衡一番,果断地说:“快,进寨子死守!”军队就都慌忙涌进寨子中去,鸠偃立即命人四处设防,加固营寨城门。竹晓的“神弓队”也都全上了几座哨楼,一拨又一拨往下射箭,总算将敌军阻挡在外。
此时鸠偃站在城墙上,看见敌人在外面忙着安营扎寨,旌旗招展,各色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敌军营寨分作三处,首尾相连,互为犄角之势,深得兵家之法。由于女床族寨子外地势开阔平坦,并无险可用,看来只能依托城墙作为第一道屏障了。而这寨子背后,却是一道巍峨山脉,西边已有敌军把守,想必是女床族剩余兵士和族人撤到了那里;东边则是一道峭壁,陡上陡下,虽没有驻军,却是万难通过。
破虏带着人四处搜查设防,寨子中每一间屋子,每一处角落都被搜了个遍,确定没有暗道和伏兵,才放下心来。破虏见一切都安顿好以后,就去见鸠偃,把寨中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听破虏汇报之后,鸠偃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道:“有没有搜到粮食?”
“粮食,一粒都没看到!这些人实在太他妈可恶……“
“嘘,小点声!”鸠偃急忙止住破虏。破虏会意,用手捂住嘴巴,抬眼瞧向四周,幸而没有兵卒在听他二人说话。
鸠偃心中第一次感到形势不妙,城外敌军少说已有五万多人,看来鸠弘与几个部落的联军都来了,但他们却不慌不忙,甚至还显得气定神闲,一边埋锅造饭,一边搭建鹿砦营门。最让人心焦的是,寨子中没能找到一粒粮食,看来敌军此番是花了大心思才布下这棋局,要坚壁清野,困死鸠偃军队于此地了。
鸠偃当着兵士的面,还强装镇静,黎明时分四处巡查,看望伤病,又不断给大家鼓舞士气。等回到临时作为帅营的族长府中,连忙将军中干将召集起来,把当前形势说得透透彻彻。
“粮草官,军中粮草还够吃几日?”鸠偃问道。
“禀世子,还够五日!”粮草官话音刚落地,众将都倒吸一口凉气。
鸠偃冷眼看向众将,严肃地说:“敌人企图采用围城之计拖垮我们,眼下一方面要节约粮草,做到统一分配;一方面最为重要的是,要稳住军心,切忌躁动!否则,敌人还未攻城,我们将先从内部乱起来了,这可是兵家大忌。另外,军中粮草之事,不可向外泄露,违令者斩!”
众将领命而去,鸠偃留下破虏,两人商议着如何在五天之内突出重围。破虏一拳砸在柱子上,骂道:“奶奶的,大不了老子组建一支敢死队,就算用血肉之躯死扛,用牙齿撕咬用十指狂抓,也要为世子生生开出一条通道!”
鸠偃摇摇头说:“这虽然是个办法,我也感激将军忠义之心,但我绝不会为了一己性命,而不顾兄弟们的生死!这样吧,破虏将军,明日你带人前去挑战,看能不能让敌人出击。我想只要能尽快与敌军决战,我们还有几分胜算!”
“敌人虽众,但战斗力明显不如我军。”破虏表示赞成,回答说,“也只有这样了,世子放心,明日就看我的吧!”
第二日凌晨,破虏所部将士饱餐一顿,养足力气,就打开城门出去下战书。鸠弘却让人高挂免战牌,只是在鹿砦内侧一字排开许多弓弩手,防止破虏袭击。
破虏坐在马上,见敌人坚守不出,开口骂道:“鸠弘匹夫,有种出战,何故学那缩头乌龟钻洞老鼠?”
可任凭破虏喊破嗓子,鸠弘这边全无半点动静。破虏无奈,带人冲击一阵,被敌方弓弩手一阵强射,只得又退了回来。破虏不甘心,让士兵齐声高骂:“缩头乌龟,钻洞老鼠!”骂了一阵,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人马困乏,破虏无奈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率人回了营。
迎头碰见鸠偃,破虏双手一摊,气愤地说:“鸠弘老匹夫,把头都缩到他娘裤裆里去了,如之奈何?”
鸠偃苦笑一声:“破虏将军辛苦了!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劳烦将军再去叫阵。”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这倒没什么。可就是敌人龟缩不出,心里憋火啊!”破虏回答着,一面遣散了部下。
接下来三天,破虏依旧日日前去挑战,变着花样地辱骂鸠弘,上至他十八代祖宗,下至他还没有影子的玄孙女都殃及到了。可鸠弘只管在营中饮酒,破虏骂得越凶,他反而越高兴,捋着胡须对身边的人说:“哈哈,敌人已经焦躁起来了,就要黔驴技穷啦!”
的确如此,鸠偃这三天抓破头皮,也没想出好对策。黄昏时分,鸠偃带着竹晓在营寨中转悠,来到寨中广场上,见几个兵士在水井旁交头接耳。鸠偃便止住脚步,仔细听他们谈话。
只听一个士卒小声说:“这回情况不妙啊,我看要全军覆没了!”
另外一个士卒不以为然,反驳道:“未必吧,自我跟随世子以来,还从未吃过败仗呢!世子用兵如神,我们只需服从调遣,定能够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的!”
“是,我承认世子的确用兵如神。可就是神仙,也架不住饿肚子啊!我听说,军中粮草已经吃光了,难不成让我们饿着肚皮打仗不成?”先前的士卒压低声音说,语气显得很沮丧。
“啊,没想到我们到了这地步。你不会是在造谣吧?”其他人将信将疑。
“嘿,我有必要吓唬大家伙吗?谁不盼着打胜仗,可事实如此嘛!我说兄弟们,今天的谈话,可千万不要外传!”
竹晓想要过去阻止,鸠偃却拉住他,轻手轻脚地沿着来路返回。竹晓见鸠偃脸色沉重,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打断鸠偃思路,只好默不作声地跟着往回走。
快到帅营,鸠偃忽然开了口:“竹晓,有件事还非得你去做不可了!”
“是不是去查谁将粮草机密泄露出去的?”竹晓的确很机警,立即就猜出了鸠偃的心思。
鸠偃赞赏地拉住竹晓的手,附身下去,郑重其事地嘱咐道:“记住,一定要暗中进行,除了你我二人,此事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懂吗?”
竹晓连连点头,打包票道:“世子放心,明早我就来向你复命!”
待竹晓离开以后,鸠偃只觉得胸口沉闷闷的,他隐隐感到处境越来越凶险了,一种不祥的想法时不时在脑海里闪现。鸠弘老谋深算,军中粮草告罄,真可谓内外交困了。没有粮食,就算啃树皮吃草根,又能坚持几日呢?万一士兵哗变,就大势去矣!
必须尽快想一个万全之策,鸠偃心中万千思绪,可就是找不到突破口。他抬头打量着寨子,嘴里念叨着“军粮”,忽然灵光一现,急忙派人找来十多个抗巫兵,命令他们前往后山东边悬崖探路。
这一夜,鸠偃做了一场噩梦。他梦见竹烟落入一口枯井中,她的身子一直往下坠落,可就是怎么也落不到底,她的双手不住挥动,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鸠偃就站在枯井旁往下看,眼睁睁看着竹烟永无止境地朝阴暗中沉沦,自己却毫无办法。
鸠偃一身冷汗坐起来,看见天色灰蒙,也无心睡眠了。抗巫兵还未回来,竹晓也不见来汇报消息,破虏肯定发着脾气催部下起床前去挑战。鸠偃感到了一丝孤独,他很想念竹烟和夷彤,要是他们二人在身边多好啊!竹烟的温柔体贴,夷彤的坚毅多谋,曾经给自己带来多少勇气和安慰!
鸠偃这样想着,感到有些惭愧和懊恼,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多愁善感起来了?他披起衣服,走到门外,被清晨新鲜空气一激,人就精神起来,向守卫吩咐道:“去把领着女床族奴隶反抗的老人家找过来,就说我要和他一起吃早餐。”
不一会儿,那位老奴就来了,老远就不顾自己年迈的身体小步跑过来,跪下去给鸠偃磕头。鸠偃把他拉进屋中,让了座,命人端上来早餐,却只有两碗稀饭,再无其它。老奴很感动,抹着眼泪说:“世子体谅部下,不想您早餐也如此简单,真是不容易啊!”
两人边吃边寒暄,鸠偃正想要请教一些关于女床族及营寨后山地形的事情,却看到竹晓从面外疾步走进来。鸠偃刚要招呼竹晓,不想竹晓却将脚步生硬地停在了屋外,对着鸠偃挤眉弄眼,直摇双手。
“竹晓,你又瞎调皮了,快进来喝粥。”鸠偃喊道。
竹晓走进去,意味深长地看了那老奴一眼,忽然说道:“哎呀,世子,你还在这儿喝粥呢?破虏将军今早大败而归,你还不赶快去看看,他伤得可重哪!”
“什么,竟有此事?快走!”鸠偃立即跳起来,匆忙往外跑,一面向卫队下令道:“传我命令,让弟兄们死守营门,不得有半点疏忽!”
跑了一阵,远离了帅营,竹晓在后面大叫着:“世子,等等我!我刚才骗了你,破虏将军现在还在营寨外指天骂地呢!”
“我说竹晓,你竟敢谎报军情,胆子愈发大了!”鸠偃停下脚步,等着竹烟赶上来,严厉地看着他。
竹晓却丝毫不畏惧,将鸠偃拉到僻静处,又打量了周围一会儿,才轻声说:“世子,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猜我查到了什么?关于军粮泄密之事,竟然是新加入军中的女床族奴隶四处散布的!”
“那老奴也有份?”
“就是他四下走动,肆意传播谣言!”竹晓说到此处,早就咬牙切齿了。
鸠偃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背脊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