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之地位于南国西北方,那里有着这世界最强大的力量之一的雪族,雪族人生活在雪山,但并不是生活在雪山的人都是雪族,比如木讷,他曾经就是雪山里的打渔人和猎人。
此时正值人间四月天。
雪山上的冰雪开始融化,雪山湖的冰层也开始融化,一股股潺弱的溪流汇聚在一起,变成一股浩浩荡荡而川流不息的河流驶向东南。
人们把这条河称作雪河,雪河最终汇入江,从此,那条万千百年来没有被人成功改过名字的江也被人亲切的称谓雪江。
沿着雪河向下而去,是一块辽阔的大草原。雪山丰富的独特而富饶的资源造就了这片美丽的草原,这里不是那个人或者哪个国家的私人所有,它属于大陆上的每一个人。
春风易暖,唤醒了大地上粉嫩嫩的小草和树木,新生的小草席卷大地,大地一袭绿装。
当植物开始在大地上苏醒时,那动物也就开始活动起来,比如草原上放生的牛羊,拜月的狼,吃草根的土老鼠,当然这其中还包括人。
宽阔的大草原上,行走着一个车队。
说是车队其实也不算,因为车只有一个,人倒是很多。
那些行走在、包围在车周围的人们,穿着简单而朴素的服饰,可是那整齐而厚重的脚步声,冷厉的气息,都宣布着他们不是普通人,那么,车里的人就更加不普通。
车轱辘走走停停,碾过一路的痕迹,最后歇在了河道旁,一个类似于头头的汉子,躬着身子,低着头向着车里面的人说道:“老先生,殿下,洛城来消息说,殿下您此次的行踪已经暴露,可能会遭到伏击,如果继续这样行军下去,再过些日子,便会进入香山,而香山是这里唯一可以伏击的地方,请问先生和殿下,还要继续前进吗?”
车帐外坐着个老头,白色的袍子有些脏乱,看着他的样子,显然是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沉默了一会儿,帐内便传来了声音,“既然行踪暴露,那么无论怎么绕,都会遇到敌人,还不如就在香山遇到,也是时候该让这些西凉叛逆尝尝厉害,再不济还有先生在,还怕什么,何须绕路。”
说完帐内人看向那位老先生道:“这一路,恐怕要劳烦先生了。”
那老人温和笑道:“殿下说笑了,这也是我份内的事。”
南唐重武,遇到敌人没有士兵会退缩,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这位殿下的安危,士兵们想都不用想便会与那敌人战斗,可是这位殿下的脾气竟是这般,这样的显然很符合士兵们的心意,再想到有关殿下如何贤良淑德的传言,这位头头觉得很开心。
开心这个词的意义很广泛,或是满意,或是兴奋。对于这位名叫薛羽的御林军来说就是一场战斗,一场杀敌,他便紧握着腰间的佩刀,走向车队的最前方,神色严肃,对着那些正在休息的士兵,大声喝道:“继续前进!”
这语气里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味道,身着便服的士兵们便井然有序的忙碌起来。
脚步再次响动,车轮再次转动。
无论是车帐外的老人,还是帐内的殿下,在这一刻,都对这些士兵们极为满意,这就是南唐军人,永不畏惧,永不退缩。
但这种满意并不意味着开心。
车队沿着雪河向前,雪河的路并不平坦,有着些土包,凹凸不平。
帐内的公主殿下此时的心情就如这前进的道路一般,凹凸不平。
这次回到雪山,行踪机密,却被敌人得知,很明显这意味着南唐内部出了奸细,而且身居朝廷要职。这是一块毒瘤,但这位南唐公主却不是为此担心,她的老师告诉了她一个秘密,这秘密让她不安,她要回去告诉她的父王,可她的直觉告诉她,此行不太顺利。
事实上南唐军人的办事效率极高,一路上风平浪静。
香山很高很大很险,与他文弱温柔的名字并不相符,远望而去,便如一块突起的木屑出现在众人眼前。
河畔一旁生长着些灌木,再也不复草原青草一望无际的枯躁。
薛羽的嘴角有点干裂,上面有些皱起的白皮,自从行踪暴露开始,他们这些军人需要时刻小心防备着敌人,一直到现在,敌人还没有出现,但敌人终会出现,所以他们还要坚守,黎明前的黑暗最黑暗,暴雨前的闷热最难熬。
从远方随风飘来一片枯叶,枯叶落在了薛羽身旁的一簇矮的灌木上,灌木上的枝桠突然抖动了一下,枯叶被震落于地面上,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来了吗?”薛羽自语道。
“敌袭。”
夕阳红晕,带着斑斑血迹。
远方,一队马贼骑着马,呐喊着,吆喝着,有人拿刀,有人拿棒,从一旁冲了过来。
公主殿下看着这幅画面,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竟然真的遇到了打劫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有打劫的如此不长眼。
当这一对人马冲到车队时,薛羽一声令下便要指挥士兵们杀上去,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从马贼后面追来一个骑马少年,素衣年少,纵马而来,一骑绝尘。
少年就像一只恶狼冲进了绵羊群里,羊群便被冲散开来。
少年右手持枪,左手拉着缰绳,衣带如风,出枪如龙。
本该残忍的马贼成了少年的刀俎,少年枪挑一下,便有一人落于马下。
“想不到这样偏远地区少年,年纪轻轻,竟然有着这等杀人本事,怕是武道修为亦是不凡。”少年这一身本事,赢来了帐外老人的一句赞叹。
而这种赞叹在这些南唐久经战阵军人的眼里,这是一种欣赏,一种欣慰,一种攀比。
少年弓着身子,时而贴在马背上,间或腾坐而起,出枪的同时,躲避着刀,棍棒打在了少年身上,然后一声脆响便断掉。
“破军。”
轻喝声从少年的嘴角里的传出,那枪身便横扫而出,带着一股破杀千军之势浩浩荡荡袭向前方的马贼,马贼便倒了下来。
少年此时得意,便是薛羽也为这一扫而惊叹。
此刻此间,若是战场,便真如那诗歌中写道。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这是歌颂千载前飞将军李广的词,在薛羽的思想里飞絮。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家的那个缺德玩意有着少年一半个气概,那该多好。
“兄弟们,给我上,不能丢了咱军人的脸皮。”
有些攀比之心的南国军在这一声令下后冲了出去,倒霉的就是那些马贼,可谓是前有饿虎,后有群狼。
这些军人原本可以不帮助那少年,但他们在少年身上感受到一股亲切,这份亲切来源于嫉恶如仇,久经沙场,来源于武体双修,他们觉得这般优秀的少年必然是我南国人。
毋庸置疑,这少年便是木讷。
木讷从卞城一路向西,回到雪山,回到雪山湖,去看了他的爷爷,然后想回到南唐,回到洛城,接着遇到了这些人。
只是这一路并不平静。
他遇到三伙马贼,算上这次,毕竟独自在外的少年多像肥羊。他杀马贼,也就三次,如此次一样,杀马贼到怕,到逃跑。
木讷是一个从小就带着巨大的仇恨活下来的人,为此他学了十年的杀人本事,勤修苦练,只为复仇,正如生命之轮的转动终会到达既定的一刻那般,他做到了。
压在身子上的重担褪了下来,只是这重担褪的有些彷徨,算来算去今年他仅仅只有十五岁,还有很多时间来活,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而活。
一直未有,向来未有,生活如此之轻。
一路之行,只有他一人,他找不到人来倾诉,这份轻愈来愈轻。
只有天知地知他知道,如果云能知道,可是它不能知道。
马贼的出现或多或少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因为这些人的出现木讷便只需要去杀,而不需要去想,也就不会彷徨。
草原上的这些马贼们那里是南唐军人的对手,费不了多少功夫,这里面的活下来的马贼便被军人们绑了起来。
少年剃了一个光头,被入春草原上的阳光晒得肤色有些黑,光头上有些汗水,还有着刚刚上出来的狠茬儿,看到这一幕,学着书生,僵硬的做了个揖,道:“今日,多谢诸位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少年郎,何出此话,纵然没有我等,区区马贼,怕也不如少年法眼。”士兵们起哄说道,然后便是豪爽的笑声传出。
木讷自然木讷,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似调侃似褒奖的画,便觉得有些羞涩。
而这份羞涩,在军人们眼中成了可爱,笑意更深。
“少年郎,不知你是去向何方?”
“回家。”
“家在何处?”不知何时,那老人从车上下来,那位公主也跟着冲帐内走了出来。
这位公主穿着一件白色的宽松的袍子,将头发随意的抛在脑后,没有刻意打扮,脸上蒙着块白纱,即便这样,也难以抵挡她的青秀俊美。
军人们看见公主,便要上前行礼,只见公主一摆手,众人便知免礼。
木讷看着两人,略一迟疑说道:“洛城。”
“真是巧了,我等也要前往洛城,既然是顺路,那大家就一起好了。”老人的嘴里缓缓道来这句,只是这句话实在是太过于出人预料,没有人会想到这位一路上很难说话的老人竟然说了这句话,难道是看上了这小子想收他为徒弟。
可这些军人不管这些,他们只是觉得和这小子很投缘,这个小子就像一个糖果,给他们枯躁的日子带来了乐趣。
“小姐,您看,就让这小兄弟留下来如何?”薛羽问道。
“不必看我,既然你们都决定了,还要问我吗?”这种话虽然带有怪罪的意思,但还是认可了这个事实。
“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木讷,木头的木。”木讷想了好久,最后说道,“木讷的讷。”
“哈哈......”
“姓木啊!”不知有谁轻轻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