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赐婚,永宁侯府的兵荒马乱,外人自是不知道。但是郑府的风光,他们却是看在眼里。
今儿朝堂上,圣上又嘉奖了郑御史,听说下朝后还专门留了郑大人说小话。据知情人爆料,郑大人是捧着两只外银内金的茶罐子,笑悠悠的从御书房出来的。
这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半斤,可给朝中人的暗示却比飓风还要猛烈。圣上是真的重视他们郑家啊!
郑御史捧着茶回到家中,后宅也是异常热闹。这几天,郑临重的姨母舅母姑妈表婶堂姐堂嫂,只要能跟他们沾上边儿的亲戚全都来了个遍儿。
一群妇人当着郑母的面儿,对郑临重均是赞了又赞。什么器宇轩昂啊,年轻有为啊,前途无量啊,直把郑母听得满眼的欢欣得意。
儿子尚了公主,就是跟皇帝做了亲家,以后权贵定是无忧,做人婆婆的这样开心无可厚非。只是到了郑母这里又多了一点不能为外人道也的得意。
当初殿试,本该是儿子的状元被错判成了探花,郑母闻讯已是气得咬牙切齿。酒香不怕巷子深,指望儿子在仕途上好好表现比过前两名,皇上却只给封了一个侍读学士,相当于陪玩的职业。到后来,皇帝又先后给状元、榜眼赐了婚,独留下探花郎一人迟迟未定下婚事。
这么多事情发展下来,帝都的人也不是瞎子,一时间各种闲言碎语传出来。郑家三公子什么都好,就是运气有点背,以后指不定还有多少三灾八难呢。
你才有难,你全家都有难。郑母听了气得是三魂离了七窍,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她总不能去找说闲话的人理论吧,只怕越理论谣言传得越甚。
如今可好了,一道赐婚的旨意下来,金陵城的人谁不说她是有福气的。亲戚们皆人人奉承,郑母笑着谦了又谦,心里想着低调,只是笑声仍止不住的比平日要上高八度。
妇人们正谈得热闹,郑家的大儿媳笑眯眯的进来拜见:“永宁侯府送了东西过来,媳妇年轻有许多不懂,请婆婆过去掌掌眼。”
郑母只得向众人告罪,扶着大儿媳的手出门,低声问:“可是有什么不妥?”永宁侯府那样大的人家怎么可能给我们送东西?
“媳妇也不知道。就是三弟身边的小厮传信过来,说三弟被公公叫进了书房,劳烦老太太去看看。”
“作孽啊,定是这孽障又闯了什么祸端。”郑母面上一僵,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院门,直奔郑家书房。平日里老三玩耍调皮也就罢了,这赐婚的当紧怎么还不安分些。
古色古香的书房里,并没有预计的哭闹和叫骂,反而是静的可怕。郑父和郑临重一坐一跪,面上皆是一脸严肃。
郑母忙忙赶往书房,见此气氛也不由得一愣,关了门方问道:“老爷,可是老三惹了您生气?您只管打他,可千万别气坏身子。”
“你让他自己说!”郑父将手中的书重重一磕,目光如隼。
郑临重期期艾艾的看一眼母亲,“儿子蒙了庆国公的金子。”
庆国公,当朝一品军侯!郑母几乎气厥了去。当朝以军功封侯的满打满算也就5个,除了永宁侯、宁国侯,下一个就是庆国公。庆国公因着誉王的关系,在帝都十分嚣张,儿子惹哪个不行,偏偏惹上这个老顽固。
“说吧,怎么回事?”郑母已经五旬,早年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风流人物,若儿子真做错了,不必郑父,她也照样打得。
原来庆国公的长子一贯喜欢斗鸡走狗,是帝都有名纨绔子弟,偏偏又喜欢附庸风雅,收藏诗词字画。前一段时间他炫耀自己得了潘天寿的《朝天艳芙蕖图》,要献与太皇太后为寿礼。郑临重提出要看,庆国公长子自然求之不得。
郑临重这人虽然运途不怎么好,才名却是实打实的,就连圣上观赏书画时都喜欢叫他在一畔服侍,如今他都要看,正满足了庆国公长子的虚荣心。
哪知郑临重一看便说是假的,这样那样的疑点列出了一大堆,把庆国公长子险些气炸了肺,闹着就要找当初卖画的人算账。结果人去楼空,上供的话也说出去了,郑临重就哄骗他说真迹在他一个好友手里,由于这是好友的珍藏,轻易不愿示人。
郑临重说的信誓旦旦,庆国公长子智商也不多高,轻易就信了,死活要买。郑临重见鱼上钩,也没多推辞,意思意思收了他一千两黄金,卖给了他一幅新的《朝天艳芙蕖图》。
原本是天衣无缝的骗局,好巧不巧的被庆国公长子寻到了卖画之人。那副《朝天艳芙蕖图》原是周玄清周老先生有心为慈安堂捐一笔银子,故托了灵隐寺的和尚卖。庆国公长子带着一群人寻到寺庙打砸抢,周老先生只得出来澄清,亲自鉴赏了郑临重卖的字画,结果肯定是假的。
“儿子只是看不惯庆国公在帝都横行,戏弄一番庆国公长子罢了。”郑临重委屈的说。
“混账!”郑父一拍桌子,“你既然有心戏弄就别让人识破,如今庆国公把打官司打到御前,让为父这张老脸哪处搁!”
所以你是怪我骗术不到家,而不是怪我骗人唠?郑临重闪着一双桃花眼问道。
“咳!”郑母咳嗽一声提醒,这两个一大一小,整天没个正经,还亏得是读书人,不然指不定去哪落草为寇、做了劫富济贫的山贼。“圣上有没有说怎么处置你?”
郑父不情不愿的回答:“梁帝责备了临重几句,命他将金子还给庆国公。可是这小子已经把钱捐出去了,少不得还要我来赔。”
“圣上既然不深究,那也就是不恼儿子,你做人父亲的拿点钱出来又怎么了。”郑母将儿子从地上扶起,心疼的揉着他跪久的膝盖。“赶紧回房,我给你炖了燕窝,趁热喝。”
“唉。”郑临重欢脱的跳出门槛,行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回过身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行礼,“父亲,若没事儿子就告退了。”
“滚!”郑父中气十足的怒吼,绕梁三日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