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轩以为梁王召见是单独见面,进了宫才发现还有太皇太后、皇后以及越贵妃。
梁王已经六十出头,天子威仪,一双眼睛格外犀利,在他的注视下,任何人的想法仿佛都无所遁形。比起电视剧里,他的身材保持尚可,宽腰窄臀,虎背熊腰,双腿也是修长结实,并没有明显发福迹象。
盈轩立于阶下聆听皇帝教诲。
“朕听皇祖母说建慈安堂的主意是你提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盈轩拿不定主意,只能硬着头皮说:“建医馆的主意确实是来自盈轩,不过也全仰仗太奶奶心善才能实行。”
“居功不自傲,很好。”梁王点头,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刚才太皇太后跟朕提,你们医馆里还差坐堂大夫?”
“回皇上,确实是这样。臣女原本打算去民间遍访名医,后来一想哪个名医也没有宫中太医有名,索性求了太皇太后安排一两个轮休的太医去慈安堂坐堂。”
“这怎么可以。”越贵妃率先发难,“太医,理应就以皇族为先,镇守太医院随时听从皇上号令,哪有跑到民间给穷人看病的道理。珂柔公主的提议是将皇族的脸面置于何地?”
愚蠢!皇后心中嗤笑,没看到太皇太后以及皇帝都同意了么。她面上仍是和蔼,姿态大方的说:“妹妹此言差矣,珂柔不是说了么,只是轮休的太医,少一两个无碍的。”
梁王面上也是稍愠。建慈安堂名义上是太皇太后牵头,世人提起不也要赞一声皇上英明,就是千万年后的青史,也要记下大梁浓墨重彩的一笔。这越贵妃一贯温柔小意,最是有他心有灵心,怎么到这种惠民的大事,偏看不清了呢。
越贵妃也是一个机警的人,她不懂得前朝政事,也没有高瞻远瞩,却极其会察言观色。一看皇后眼中的得意以及梁王面上的愠怒,立即自知失言。转身脸上已换了另一种神情,“是妹妹想岔了,若真得如公主所讲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梁王赞道:“越贵妃所言极是,明日我就让人把轮休的太医名单准备好,等医馆一开业就凭你调配。”
盈轩谢恩:“谢皇上隆恩。只是我想着盈轩终究是深闺女子,对这些行商之事也不熟悉,若交给我怕办砸了差事。若交给朝中官员经营,慈安堂也不属于朝廷机构,不合规制。正巧我手底下有一商贾之女,家中也有医馆,颇有些才能,这次开慈安堂也全靠她出力,不如就把此事交予她可好?”
盈轩说了一大堆话,目的就是让宋若兰在皇帝和太皇太后面前露脸。她没亲自做过生意,也知道到底与民生相关,哪里听说过医院会有亏损的?她这样看重宋若兰,不仅是因为对前事的愧疚。
这个社会对女人的要求犹为残酷。宋若兰已经名节有损,又在莅阳长公主面前挂了名,虽有她暗里相帮,不过真要在帝都立足,并不容易。不如趁着此事将人归到皇室的名下,所谓树大好乘凉,对以后的发展也算是百利无一害。
“珂柔既然都这样说了,朕也不好不准。”梁王哈哈大笑,龙颜大悦,“若以后若出了差错,就拿你是问。”
“谢皇上隆恩。”
皇后在一旁也跟着陪笑:“我素来就喜欢盈轩这个孩子,可惜不是我亲生的,好在豫津与盈轩年龄相当,也是都要婚配的年纪,能若凑成一家该有多好。”说罢充满慈爱的目光望向盈轩,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希望儿女幸福的晚辈。
原来信笺中所问是指此事,只是可惜问的并不是梁王。盈轩不答,装作害羞一般,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研究地板上的花纹。
越贵妃听了心中一惊,好你个皇后,怪不得一直支持建医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只可惜了我一直都蒙在鼓里,竟忽略此事。越贵妃将手笼在袖子里,开始专心致志的估量己方适婚的男青年。
梁帝充满深意的看了皇后一眼,这种联姻伎俩他如何不知。选择谁做驸马,太子和誉王到底支持哪一方,就看永宁侯府是什么态度了。
大殿上人各怀心思,只有太皇太后还乐呵呵的,“正巧,我也想让皇帝帮我留意京中的青年才俊。轩儿你若看中了只管提出来,太奶奶帮你向皇帝说。”
盈轩躬身一拜,声音十分镇定:“轩儿初来乍到,城中的亲戚还没走全呢,哪里认识什么青年才俊,若老祖宗真的疼我就多留我几年仔细相看相看。”
“你们看,跟她议亲还不乐意了,就想着胡天海底的玩耍。”太皇太后一番嗔怪,却透露出非一般的宠溺。殿内压抑的气氛被一通搅和,缓和了许多。
梁王抚着美须,笑道:“也好,你们小辈总归年轻,心性不定,放心本王自会给你留意的。”
自己的婚事被人惦记,尤其想到以后还要嫁给一个处处算计自己的老公,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盈轩自宫中回来就靠着软垫,名为看书实则思考。皇后应是早有拉拢永宁侯府的心,越贵妃经此一事大概也会把它提上日程。而梁王,盈轩一直不敢小看他,能鸠杀亲子,断送心爱女人性命的男人,心狠程度绝不是普通人可比拟。这种人为了权势大概早就抛弃了人性,又怎么会在乎其他人的幸福。只是不知道他会将自己这步棋下在哪?
看似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金陵城,底下隐藏着尔虞我诈的污秽和泥淖,身处这浮华的乱世,如何能独善其身。她做不来滥杀无辜,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若没有其他解决的方法,手上染一两滴血她也不会在意。
盈轩抚着那纸信笺,字迹陌生,不是她认识人所为,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传信之人敌友不明,上面的两句却已经证实,并且她都照着做了。漱玉漱香已经被监禁起来,梁王的指婚她也没正面回答。而第三句关于郑临重,她实在想不出来能有什么目的。
或者这张纸条就是烟雾弹,内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是为了离间己方阵营。那么将郑临重从这里踢出去,对谁又有好处。
盈轩思索着帝都权贵关系图,郑家盘根错节,几乎与所有的官员都有师门情意,郑家老大君子端方身处大理寺,老二子承父业在太学教书,老三有探花之名却一直游离在权势范围之外,和言豫津萧景睿相交慎笃。
实在想不出,最起码就目前的局面,郑临重与皇位之争的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
盈轩阖上书,神秘人你要做什么,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