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萧景睿穷追不舍以及言豫津意犹未尽的压力,盈轩愣是顽强的没有把医馆的地址告诉他们。开玩笑,若说了,他们再去搅闹一番,万一店主一时气火攻心不卖铺子了怎么办。
盈轩面无表情的回府,以一句我要沐浴了,才把身后的两条大尾巴打发。
真是被吵得头都大了!
盈轩赤身伏坐在水池边阶梯式的玉石上,绸缎般的漆发像裙尾一样展开,浮沉在水中,露出光洁的美背,在一池的碧波中漾出莹莹的碎光。
永宁侯府有一个大大的浴池,名唤碧波池,池壁是用青玉砌成,清水一映碧波荡漾。盈轩喜欢这个池子,但是也不经常来泡。只一点太费水了,虽说现在水资源还不缺乏,也没有人收水费,但是我们仍然要发扬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革、命传统不是。
刚过晌午,温暖的日光从雕花楞的窗户里透出来,照得盈轩昏昏欲睡。铺子问题的解决还要多亏了郑临重。此时,盈轩也承认,抛开他爱逗弄人的恶趣味不谈,郑临重还是一个挺靠谱的人,武能拦得了马车,文能论得了花史,关键时刻还能帮忙出谋划策,这样一个文武全才只当探花郎都有点可惜了。
手指习惯性的轻敲池壁,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浴室里格外清晰。这样一个能人却三番四次的招惹自己,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郑永年贵为一代帝师,梁王都要敬重他一两分,不可能有这样的授意。他的儿子郑尚志与昔年获罪的黎崇黎老以及在灵隐寺静修的周玄清周老并称三大鸿儒,应该也没有这种闲心。那么只有可能是郑临重自己的意愿了。为权,为财,还是为色?
盈轩摇头,都不可能。理由同上,有郑永年和郑尚志那样的长辈,权,他自出生就有了,若说想更进一步,景宁也只比自己小两岁,岂不是来得更牢靠;财,谁人不知道帝都最大的图书馆还是郑老出钱创办的,就他们家里收藏的古董玩物,随便拿出来一件都价值连城;色,不是盈轩妄自菲薄,她也就是中上之姿,不值得人下那么大力气。
心里纠结着,眼神无意识的落到地上某物晃动的阴影。一个圆形的下面垂下来一丛束起的物件。有点像灯笼以及下面穗子的投影。盈轩静静的想,就见灯笼随风转动,投影由圆到扁,然后有了像人眼一样的开合以及鼻子一样的侧影。
挺神奇的!盈轩轻笑,然后猛然蹙眉——浴室顶上有一个人。
浴池在老永宁侯在世时重修过一回,不仅扩大了池子,还去掉了顶上照明用的灯笼,换成镶嵌一种西域的宝石月亮石。这种宝石在阳光下色泽特别暗淡,和石头一样,但是在月光下却特别明亮闪烁,正好做照明使用。
盈轩装作漫不经心的撩水,视线掠过水面,果然碧波荡漾中有一个趴伏在梁上的倒影。
偷看偷看到公主府了!盈轩冷笑,猛击水面,一条水剑直飞梁上之人的头面。
那人一个偏身虽轻巧躲过,身形却已不稳,失足从梁上落下。好在他身形诡谲,借势在空中翻了两滚就控制住下落的趋势,轻飘飘的落到地面,只是哪还有盈轩的踪迹。
人呢?一个戴着猴子面具的黑衣人环目四顾。雾气氤氲的浴室,纱帐拂动,没有盈轩的踪影。毫无征兆身后出现一凛寒气,他立刻拧身急退,几乎刹那间,剑气已经递过来,一缕头发从耳间削落。
泛着银辉的长剑步步逼近,盈轩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管他是什么目的,敢偷看本公主洗澡就要付出代价。
黑衣人赤手空拳对阵仍丝毫不落于下风,随着时间愈久,面具后的双眸愈发闪出奕奕的光。
两人一时斗得难解难分,府中的侍卫早也听到声音将浴室团团围住,只是没有主子的命令不敢冒然进来。
“谁派你来的?”盈轩低声质问,顺势横削一剑。对方的身法奇诡,她竟然探不出来底细。
面具人不说话,身形逐渐缓慢下来,就在盈轩猜测有什么动作的时候,猛然从怀中抛过一物跳窗跑了。
“不要追了!”盈轩让丫鬟传令下去,反身进入房间更衣。
今日之人来得蹊跷,所抛下之物也很蹊跷,正是一方竹筒,装着信笺:“誉王太子漱玉漱香,梁王所问莫应莫答,小心郑家三少。”一共24个字。
第一句与她进日所查之事正好吻合。漱玉漱香是侯府的家生奴才一直在金陵守着,不知怎的就被誉王和太子收买了去,暗地里将永宁侯府的消息传给两位皇子。上一次她受伤的消息泄露就是两人所为。
至于第二句和第三句信息含量太少,她就有些不懂了。来金陵将将半月,她还没有正式见过梁王,所问之事更不知从何而来。而郑家三少郑临重,虽然她十分欣赏,到底一直都没交心,应该不存在多大的威胁。
信的内容暂且不提,这个给信之人也很耐人寻味。泱泱侯府,青天白日就能避过所有侍卫悄无声息的潜进浴室,放眼整个琅琊榜不会超过5人。而这5个人中,至少有2个和梅长苏有关,所以有可能是他吗?
风起,室内纠缠一起的帘幕又忽而离散。盈轩立于阶前,微微一笑。
“梅长苏……”
轻讽的声音淡淡响起,一滴泪毫无征兆的自眼角流溢出来。霓凰郡主有难,恐怕梅先生正殚精竭虑挽回危局,哪有时间以及精力关注小小的永宁侯府。
原来一切还要桥归桥路归路,琅琊榜还是琅琊榜,梅长苏还是梅长苏,没有盈轩,只有那些原本就该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人物。自己这个时空过客,仍只能是第三方观众,在旁人不会关注的角落度过一世。
这,不就是自己最初的愿望么,现在想来却是那样心伤。
“公主!”
珠帘后身影晃动,烹茶躬身道:“宫里传旨,皇帝陛下召见。”
盈轩慢慢抬起衣袖,将泪水拂去,声音依旧平冷如故:“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准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