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种子一经埋下,对某人的不信任就会以摧枯拉朽之势扩大。盈轩越看越觉得郑临重这个人怪怪的,但到底哪里怪,她也说不清楚。
慈安堂的装修已接近完毕。匠人是郑临重荐来的,帝都有名的鬼手神匠,多少达官贵人邀请都邀请不来,谁知道一个小小的医馆竟然劳动了他老人家大驾。
你说什么?不是怀疑郑临重吗,怎么还能随便用他推荐的人?
盈轩嘴角一扯,轻蔑的一笑。她不相信郑临重,不代表她不相信鬼手神匠啊,上赶着的好处不接,她又不傻。
因为是重生以来的第一份自主创业,也是和前世本职工作有关的医药类,盈轩对慈安堂的建造相当上心,三五不时的就会去查看进度。这一天刚与匠人商量好顶漆的颜色,探花郎大人就带着自己的贴身小厮徐叁晃晃悠悠的进来了。
郑临重既已封了探花郎,按理就应该入朝为官,偏偏梁王不知受了哪门刺激,只命他做了侍读学士,偶尔在皇帝面前伺候一下笔墨,鉴赏一下字画,悠闲得很。(就此现象盈轩也分析了许久,她猜测,梁王一定是忌惮郑家的势力,一个帝师,一个鸿儒,再加一个身处要职的探花,长此以往只怕仕子只知有郑家,不知有梁王。)
郑临重一袭素白暗纹墨竹长衫,手拿一把玉骨扇,衬得他眉目如诗画般优雅,如玉般温和雅致。见到盈轩斯斯文文一笑:“珂柔公主。”
公子世无双,一笑倾人城。即使再号称阅尽(?)美男无数,盈轩乍见郑临重仍心中没来由的颤了两颤。果然美人都是妖精,不仅指女的,男的也是。单看郑探花就如同花中仙子,月下谪仙,光芒耀人得很。
不行,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这可能是他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目的故意使的手段!(汤圆疑惑:你确定?)
染有朱蔻的指尖狠掐掌心,盈轩才将心神从美色漩涡中拉回来,见礼道:“探花郎好。”姿态端肃清严,行动时如弱柳扶风,肤白如雪,漆发如墨。哪还有一丝丝脸红、心跳的踪影。
郑临重扫了一眼一脸云淡风轻的盈轩,意味不明的一笑,状若认真的环视一圈慈安堂,赞道:“公主建的虽是医馆,倒也雕栏玉砌雅致的很。”
算你有眼光。盈轩眉目中染有得意之色,医馆每一处装饰都是她殚精竭虑,结合古今优势与鬼手神匠日夜讨论出来的。虽然同样的夸赞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但是从郑探花嘴里说出来格外的让人赏心悦目。
盈轩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嘴上客气道:“是鬼手神匠前辈设计的好,我并没有出什么力。”
“确实。”郑临重点头,“我刚刚只是基于人际交往上客气的夸赞,没有认真,你不用太有负担。”
没有认真!不用太有负担!你确定你表达的是我想得那个意思。
盈轩狠命深吸几口气,才维持住人前温婉淑德的珂柔公主形象。她终于知道郑临重之所以不被重用的原因了。如果毒舌是一种病,郑临重就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内心里想象着把他拖出去打了又打,盈轩面上咬牙切齿的笑问道:“郑公子可是又在休沐?”不然怎么又有心思到处乱逛,而且又乱逛到慈安堂。话说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而今天仅是这个月的第十天。
腐败啊,腐败。身为人民的公仆,却拿着人民的血汗钱整天溜班闲逛,郑探花你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政府,对得起对你赋予众望的父母吗。
盈轩的目光中闪现出愤然之色,郑临重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他发现自己心眼变坏了,每当逗弄这个珂柔公主,看着她气得眼睛圆睁偏又不好发作的委屈神情,自己的心情总会特别灿烂。
谦谦公子儒雅一笑正欲待说什么,忽然面色微变,一手扯住盈轩急退几步,一手将折扇展开护在她身旁。
只见两人原本所站的位置,一桶大漆重重从梁上倒下来,泼洒了一地。盈轩还好,因为被郑临重护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反观郑临重因为心神都放在盈轩身上,半边身子被溅上朱色。
盈轩面上一暖,心中十分感激。这大漆,又名天然漆,是割开漆树树皮,从韧皮内流出的一种白色粘性乳液。假如真的被大漆兜头泼上,洗不掉是小事,若沾染上眼睛恐怕就有可能失明了。
“谢……”话还未说完,盈轩就被一股大力挤开。
郑临重的小厮徐叁泪水涟涟的从一边扑过来,一手举着半块儿没吃完的酥,如上考妣的大喊:“公子,公子,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郑临重瞥了一眼徐叁,笑得很随意。死孩子,竟然拿油糊糊的爪子拍他后背,肯定按上爪子印了!该死的!
“没……没事就好。”徐叁瑟缩着后退,忙将剩下的半块儿酥塞嘴里去,郑临重的笑容让他在春光明媚的五月感到后背一阵寒意。
盈轩懒得理俩人,心有余悸的看着一地大漆。她与郑临重真是相当的八字不合,一旦相遇必有天雷勾地火的灾难发生。
默默唤来烹茶带郑临重去后院更衣,盈轩也没有计较匠人的冒失,只嘱咐他以后仔细些免得惊撞他人。
正安排着,烹茶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不好了,郑公子犯病了!”
犯病?盈轩大惊,她没看出郑临重是有隐疾的样子。
因为医馆还在装修并没有大夫在,据此最近的医馆也要半个多时辰,盈轩一面命人去请,一面忙进去查看郑临重的情况。
后院幽暗的小隔间,盈轩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红油油的大萝卜,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拿着玉骨扇端坐在木凳上。
盈轩连连后退,看清楚人后,不可思议的问:“郑……郑公子?”
大红萝卜欣喜道:“是我啊,你认出来啦?”刚刚他换完衣服出来,徐叁都没看出来,愣是把他当做妖怪很是鬼哭狼嚎了一番。
能认出来就见鬼了!盈轩勉强笑一下,小心翼翼的向他靠近。她怀疑郑临重对大漆过敏。
上一世她见过很多皮肤敏感的人因为接触大漆引起皮肤发烫发红,并不严重,也不需要吃药打针,一般一个星期就会好。而且这种大漆过敏的人只要出过一两次疹子就会产生免疫,今后就不会过敏。
盈轩仔细的诊查过郑临重身上的疹子,又伸手搭上他的寸口脉,轻吁一口气:“脉象平和,并无大碍。郑公子应该是对大漆过敏,我开一个方子,回去制成膏状外敷,4、5天就好了。”
心中微跳,她觉得哪里不对,可是思前想后又发现不出什么异样。大概是最近太累神经过敏吧。盈轩摇头,反身去准备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