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绡的垂纱无风而动,掀起的一角,突兀的多了一个身影。
漆黑长发,素青衣衫,一尘不染的身姿丰绅如玉,眉目如画里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冷峭之色。
来人望了下桌上的幼鸟,“喜欢?”
盈轩幼鸟半拢在手心里,递到少年面前:“很可爱,是你送的?”
“嗯,树上掉的。”少年认真的点头,面上仍是冷若冰霜,眸子里却漾出温润的光。
苏宅中有一颗很大很老的桂花树。花开时节,厨娘都会做桂花酒酿圆子,飞流很喜欢吃,常常一顿就是三四碗。甚至有一次他贪嘴还吃醉了,拉着黎刚单方面的狂殴,不过从那以后每次吃梅长苏都会拘着他。
“不会飞。”
飞流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将幼鸟半张的嘴给捏住,然后提到半空转圈嫌恶的看着。在飞流尚不成熟的心智里,小鸟就应该在天上飞的,不会飞的小鸟就是笨蛋,和黎刚一样的大笨蛋。
幼鸟的嘴被捏住,不仅疼又发不出声音,直在空中使出吃奶的劲儿扑腾。
盈轩眼疾手快的将幼鸟接过去,温声道:“他还小,像飞流一样,要长一长才会飞。”
“我不小。”
飞流郁闷的嘟起嘴巴,他一点都不喜欢别人说他小,小了就不能做好多事,比如不能畅快的吃酒酿圆子。那天他就看见黎刚喝醉了,肯定是分吃了自己的酒酿丸子。
盈轩笑起来:“我们飞流怎么那么可爱。”
一个人的唇型,很容易左右路人的观感。比如你若天生一张薄唇,别人就会觉得你生性凉薄。而飞流的唇就是那种粉粉的肉肉的,嘟起来圆圆的,可爱极了。
“要不要吃松子糖,就是你上一次带回去的那种?”
松子糖不是一般的松子糖,它们摆在青花吐蕊的盘里,颗颗饱满,外面还凝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霜,沁杂着一股荷叶般淡雅的清香。飞流只吃过一次就爱上了它。
盈轩也不明白在千万座屋舍中,飞流怎么就能找到公主府。从清风观回来的第二天,她还在为萧景睿的失踪焦急,就见飞流在公主府如入无人之地的穿梭。
当然若干年后盈轩终于解出了这个未解之谜。只因她园中有一颗海棠树,三月开花,二月已经挂满白色花骨朵,一个个像铃铛一般,让飞流生生错认成了他最爱的桂花树。
“桂花树也有开花提前的(只不过没见过提前5个月的),它那么老,老糊涂了开错花季也不奇怪。”梅长苏看着飞流急红的脸,似笑非笑的替他解释。
“对对对,我就见过一棵三月开花的桂花树。”盈轩算是安慰的胡诌,只不过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飞流得意的看着刚刚放声嘲笑他的黎刚,“没见识!”推开门摇头晃脑的走了,厨娘专门为他留了酒酿圆子,他要趁苏哥哥还不知道赶紧去吃。
“哈哈哈!”众人终于不用憋着,爆发出一阵能掀翻屋顶的大笑。冬日里这难得的笑意似乎缓和了京城中风云诡谲、步步惊心的疲惫。
而现在他们还享受着自己宁静而闲适的生活。
飞流听到有点心,开心的眼睛都亮了,只是孩子被梅长苏教育的很好,伸出手掌心朝上,“要洗洗。”
因盈轩也要吃点心,烹茶早就备好了水放在一边。盈轩将帕子浸湿,绞干,然后给飞流细细的擦净手。
飞流吃东西的模样十分的乖巧,一小口一小口的,偶尔还会舔舔嘴角,认真而珍惜,让人看了觉得那吃的仿佛是山珍海味,食欲大开。
飞流小时候受过许多苦,不说被拐进杀手组织当成工具似的训练,就是组织覆灭后,在遇到梅长苏之前,他也着实度过一段忍饥挨饿、衣不蔽体的时光。所以在距离那段艰苦岁月很久之后,在飞流单纯的心灵里仍会固执的认为,谁给自己好吃的谁就是好人,他就喜欢谁。苏哥哥是一个,魏姐姐是一个,以及,山上的那个蔺大骗子是一个。
飞流咬着杏子糖,盈轩拿起桌案上的一本书看起来。这几日他们的状态一直都是这样,不说话,各做各的事情。飞流天生有一种较常人强烈的认真劲,这种认真体现在他若要做一样事情,就会全身心的只盯着这件事情,旁的什么他通通都不会听,不会看,不会想。而盈轩也不是那么多话的人。
“苏哥哥给你的。”飞流吃完杏子糖从怀中抽出一个竹筒递过来。
盈轩接过竹筒,倒出一纸信笺,字迹清雅。她几乎是怀着激动的心情读这封信的。距离清风观一别已过五日,她锁于深闺对梅长苏的消息竟是一点也不得。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像西厢记之类的在古代那么火了,都是相思逆流成河,要换现代一个视频分分钟搞定。
盈轩拿着信粗粗读了一遍,短短不足百字却清楚表达了三件事情。其一是对盈轩禁足的惋惜,“城阳公主虽对你严厉了一些,人伦纲常,关爱之心溢于言表。”其二是关于搜寻萧景睿的进展,“我已派江左盟中善于寻踪查迹之人探找,暂可排除与左护法有关,并且可笃定景睿尚在浔阳城中。”其三是对飞流叨扰的歉意,“飞流心思单纯,不通人情,若有烦扰之处,望宽恕。”
萧景睿的下落仍不明了,不过梅长苏传过的消息毕竟比浔阳府尹好些。想到这儿,盈轩心里微微涌上一阵歉意。景瑞哥哥这飞来横祸,恐怕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果然自己这个外来客有意无意的改变了历史轨迹么?
“魏姐姐,这是做什么的?”
平常飞流吃完东西在公主府里逛一会,就会直接回苏宅。今天是因为梅长苏额外交代了他要送一封信,所以呆的时间久一点。在等盈轩读信的时间,飞流无可避免的看到桌案上手抄的经文。
盈轩把信收好,才道:“姐姐的奶奶要过生日,所以这些是我写的为她祈祷,盼她长命百岁,福寿安康的。”
“奥。”飞流点头,然后仿佛想起什么:“苏哥哥也会过生日吗?”
盈轩笑答:“会啊。不仅苏哥哥会,飞流也会,我们所有人都会。”
飞流眼睛兴奋的亮起来:“过生日要干什么?”
“要吃好吃的东西,要收好多好多礼物。”
“我也要过生日,”转眼之间,飞流又苦恼起来:“生日是什么时候?”
嗯……
这个确实把盈轩难住了,纵观琅琊榜,好像都没有提过飞流的生日。
盈轩想了想,说:“飞流可以回去问一问苏哥哥。”
“好,过生日。”飞流开心的身形一纵,消失在青天白云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