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城,苏宅。
梅长苏正坐在窗前看书,虽说已经过了春分日,天黑的越来越晚,屋子里仍照常点起了灯。时间久了,眼睛微微有些干涩,他索性靠在软椅中,闭上眼睛,略养一养神。萧景睿仍旧下落不明,他所调派的都是盟中高手,说找不到就是真的找不到。没想到这江左地界竟然有自己探查不到的势力,只是不知这股势力潜伏多久了。(汤圆站在上帝的视角不得不吐槽一句,你想多了。)
萧景睿失踪,公主府那里估计也得人仰马翻。城阳公主与晋阳公主本身就交好,景睿的身世又那样,难免会多一点怜惜。至于盈轩……
梅长苏长叹一口气,自从清风观回来,无论做什么,有意无意的他总会绕想到盈轩身上。这种状态很不对劲,多年来静如死水的心绪,竟然会因为一个名字就会漾起一层层的涟漪。
其实细论起来,在梅长苏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他并未真正经历过少年慕爱的情愫。幼时与霓凰的定亲,一个十六,一个十四,这样的年纪放在古代在正常不过,只是当时的岁月,林殊哪里会有更多的情感放在男欢女爱上?
骄傲如他,正是大展宏图,将满腔热血抛洒在建功立业之上的年纪,即使相互倾慕也没有更多的感想,更多的也是身份的认同大于情感的认可。而霓凰,估计也和他相差无几,十四岁的年纪,就算青春萌动,亦只是点点如朝露,还未来得及闪耀便已经蒸发在晨光之中,只留下些微湿润的痕迹证明曾经的岁月。
“苏哥哥!”
梅长苏睁开眼,飞流正歪着头看他。刚淘气回来,脸上红扑扑的。
“东西送到了?”梅长苏问了一句,看见飞流用力的点头:“厨娘留了狮子头,要不要去尝一尝?”
平常最能引起小孩子异常兴奋的消息,这次却见飞流心不在焉的摇摇头。什么时候飞流也会有了秘密?
梅长苏不再搭理他,低头继续翻书,余光却若有似无的观察飞流。
过了一会儿,果然见小孩子藏不住心思,问了出来:“生日是多久?”
怎么想起来问生日?
梅长苏笑着问:“飞流见谁过生日了?”
“魏姐姐的太奶奶。”
太皇太后,梅长苏拧眉。他很久没有想起这个慈祥的老太太了。
林殊自小就是太皇太后心头肉,当年赤焰军冤案,梁帝以谋逆叛乱罪名下令诛杀元帅在内的十七名高级将领。已经耄耋之年的老人,跣足披发亲上武英殿,满面是泪地要求粱帝将林殊的名字从主犯名单上删去。
长长的武英殿,赤足划过金砖铺做的地板,冰冷、生硬,没有丝毫光,也不存在任何生机。在天家,亲情本就可有可无,更何况太皇太后与梁帝隔了一层。这次的求情不欢而散,林殊终没有逃过诛杀的命运。
那些久远的记忆夹杂着温馨与痛苦铺面而来,很长时间,梅长苏都没有说话。沉默与压抑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苏哥哥。”
飞流伏在梅长苏的膝上,仰头望着他,满眼都是关切之色。他不明白为什么提到太奶奶苏哥哥就不高兴了。
“苏哥哥没事,只是想起来小时候很喜欢的一个长辈。”梅长苏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飞流的后背。
飞流点点头,似懂非懂:“喜欢,苏哥哥。”
“对,和飞流喜欢苏哥哥一样喜欢的长辈。”梅长苏嘴角含笑,目光幽远,仿若回到久远的过去:“那个长辈也会给苏哥哥讲故事,苏哥哥受伤了,她会比苏哥哥还心疼。”
林燮治府甚严,就是独子犯了错也是照样打骂。林殊又是个调皮异常的,每每犯了错就去宫里求太奶奶的免罪金牌,百试百灵。
“受伤!”
飞流睁大眼睛,立即警觉起来,视线里四处寻找,仿佛是要找到梅长苏受伤的地方。
梅长苏被他紧张的模样逗笑了:“我没有受伤。”说着话锋一转:“刚刚飞流是不是想要过生日呀。”
“嗯。”
飞流的心智太小,很容易就被梅长苏带着走。果然一提到生日,他就把受伤的事忘了。
“真巧,飞流的生日就在明天,我告诉厨娘让她做一堆飞流爱吃的好不好。”
因为飞流本就是被拐卖的,生日无从查证。梅长苏说到底也是男人,在权谋上能做到运筹帷幄,生活中却是要差上一点,几年来竟然从没有想过要给飞流庆祝生日。如今,小孩子提起来,也就只好随便胡诌一个日子了。
飞流异常兴奋:“礼物!”
梅长苏笑着说:“对对对,还有礼物,明天我一定备一份大礼给飞流,不仅是我,也要让苏府上下都把礼物准备好,一个人都不落下。”
飞流终于心满意足,跳着站起来,开心的奔向厨房。他要快点把狮子头吃完,然后一觉睡到天亮就可以过生日了。
“少主,这真的好吗?”黎刚听完梅长苏的吩咐,忍不住质疑。“明天就是生日会不会太赶了?”
“飞流是小孩子心性,日子若距离久了,他又念念不忘,寝食难安的,你吩咐下去,不要让人说漏了嘴。”梅长苏摆摆手,让人退下。被飞流闹了半日,又勾起许多心思,才刚调养好的身子就感到乏了。
“少主,您昨晚又没有休息好。”语气不是疑问,显然梅长苏夜间眠差是常事。“晏大夫开的宁心安神的方子还有,要不我让人熬了。”
“不当紧,只是昨夜看书迟了,所以错过了睡头。何必又叫他们,闹得人心惶惶的。”
梅长苏不欲多言,黎刚终于怀着满腹愁绪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