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艘船一字儿摆开,中间的旗舰上摆了把太师椅,一位潇洒的青年端坐其上,两侧有多位少女扶持。她们或持伞遮阳,或替青年人打扇,还有的手抱着一个托盘,上有葡萄若干。
其余的船上都站满了士兵,却是狼头人身。前排的执剑戟,后排的拉满弓,无人吵嚷,狼旗猎猎飘扬。
那青年拱拱手,朗声说道:“我是践约来啦。”
莫清尘用奇怪地神色望了望绿儿。绿儿摇了摇头,道:“你一点没变!仍旧是爱说胡话。我与你何曾有约?就算有什么约,你以为我会放在心上吗?”
这时无尘岛上的众师兄弟们都已经围绕过来了,双方对峙着。
那青年又是朗声一笑,围绕着对面的众位师兄弟们俯身下拜了一拜,“有劳各位做个见证。我与这绿儿姑娘本是青梅竹马。幼时她曾允我,若是我把龙角一支偷来与他,他就会跟我结为夫妻。可是待我把龙角给了她,她却当即反悔。崂山道也借机把我逐出师门。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清尘道:“童言无忌,岂能当真?是你过于痴迷了!”
那青年神色突然惨然起来:“修真者难道能撒谎吗?岂不是连普通的人类也不如了?而且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绿儿姑娘,你欠我的。”
清尘道:“人家欠你们什么了?什么东西非要由婚姻抵偿?”
绿儿突然道:“当初我骗你去找龙角,不过是为了让你离我远远的。我怎么知道你是条龙精?我怎么知道你就那么死心眼,把自己的龙角锯下来送了我?”
那青年道:“我已爱你成痴!自从离开了你,我无一日不想你!我知道我笨,同样的招数我怎么也学不会。如今我已经变聪明了!别人学一次,我就学一百次。我敢保证在场的各位没有一人是我的对手。我已经强大无比了。”
绿儿冷冷地道:“赵小楼师弟也是你杀死的喽?”
那青年道:“我也是迫不得己。九头魔君命我守护恶魔岛的海域,谁知正遇到这小子驾船出海,与我的手下为争夺一条鲨鱼而起了争执,没办法,我只好给了他一点教训。”
无尘岛众位师兄弟都怒吼起来了。
“无耻无耻!”
“扯谎!”
“小白脸,报上名来。我们替小楼报仇。”
那青年悠悠地道:“师父当年给你取名绿儿,给我取名白儿。他的良苦用心,我永远不忘!”
莫清尘笑道:“人家顺口取个名字,你也要大为感动,是不是感情太过剩了?”
白儿怒道:“你算什么鸟人?竟然屡次取笑我?”
莫清尘假意道:“我是青儿,师父刚收的徒弟。”
白儿信以为真,从一开始就看到莫清尘和绿儿站在一起,而且眉目间互相往来,早已怒不可遏,厉声道:“看你贼眉鼠眼,也配叫‘青儿’,如今我就给你来个‘浑身发青’。金甲战狼何在?拿下他。”
班部中走出了一个身高二丈的怪物来,金甲在身,通体生光,狼嘴前突,手执一根大铁棒,心中能想,口中能言,回声道:“遵命。”纵身一跃,跳上了海滩。
“那个叫青儿的,有种来与俺大战三百回合。”金甲战狼道。
莫清尘笑道:“看你那身子这么粗笨,别说三百回合了,三个回合就喘不过来了。我且寄下你性命,回去照顾好家小,再来受死不迟。”
这一句话无意中点出了金甲战狼的痛处,他不营家业,一直未娶,是光棍儿一条。他便以为莫清尘是故意取笑于他,反倒不走了。“谁跟你嚼舌头?有种的手上见高低,你若不来,我就当你认输算了。”
正说间,山羊胡子冲出了结界,“不烦清尘师弟,就让我来见识下恶魔岛的能耐。”他早已看不下去了。
绿儿心中埋怨道:“造次!”但也不好明说出来,只好任他们二人比试了。
与金甲战狼两丈高的身子相比,山羊胡子一个小小的人儿,好似野兔搏虎。真打起来,却是好一番战斗。
山羊胡子足踏天罡,脚步轻盈,金甲战狼手挥铁棒,虎虎生风,刺得人面孔生疼。山羊胡子知道正面抵抗肯定会落败,但是可以使一个“拖”字决,让对手疲于应对,当对手喘息未定时,可以一招反制。
谁知金甲战狼丝毫不现疲相,反倒愈战愈猛。山羊胡子固然巧妙地躲开了对手的每一次正面袭击,但是那铁棒催动的狂风却实打实地击中了自己。他的头发已经披散开来,衣服被吹裂,面孔上也渗出了血。
“不好,”莫清尘低声道,“金甲战狼粗中有细,早就识破了山羊胡师兄的谋划了。”
绿儿摇头道:“现在是一比一比武,你若要上前救,就破坏了规矩。”
莫清尘道:“难道只能看着山羊胡师兄死吗?”
绿儿无奈地点点头。莫清尘愕然。
双方的战斗已经难以为继了。金甲战狼气喘吁吁,进攻的速度越来越慢,山羊胡子满身伤痕,自顾不暇,也难以发动反击。二人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追逐着,海水淹到了他们的脚脖子。突然,金甲战狼停住了,把身上的金甲卸下,同时手里的铁棒掰开,却从中取出一把木剑来,这一下子他浑身轻快了不少,速度又恢复了。果然,只一击,山羊胡子来不及躲闭,只好抬脚相接。
不愧是鸳鸯脚!那木剑被踢碎了!无尘岛的师兄弟们大声叫好。然而山羊胡子知道,他已然败了。他这一脚几乎集中了他全部的体力,本来是要正面踢中对方的眼睛的。而那金甲战狼却不知,只是大为吃惊,空手来抓。山羊胡子拂尘横扫,金甲战狼忍痛仍旧把山羊胡子抓了起来。山羊胡子已经跳不动了。虽然打折了金甲战狼的两根手指,却仍旧被其双手抱住,只要稍为一使力,山羊胡子就会粉身碎骨。他败了。
就在这漫长的打斗期间,白儿的眼睛一直望着绿儿。他并不怎么关心战场,好似“赢”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似的。现在,他终于正面关注了一下“战场”。
只听金甲战狼嚎叫道:“小的们,把他绑起来,待会儿用心肝下酒。”船上便跑下十几个狼妖。
白儿冷冷地说道:“金甲战狼,我让你拿他了吗?”
金甲战狼从大汗淋漓一下子转为后背冷汗真流,说道:“他主动索战,在下情非得己……”
白儿道:“战狼兄,你两只招风耳朵白长的?我让你教训那个叫青儿的小子,谁让你跟这么个不三不四的人耗费精力。”
金甲战狼浑身哆嗦,委屈地望着白儿,说道:“敢问……”
白儿怒斥道:“也罢,把这个人押下去,任你处置,这是记功;怠慢上官,疏忽大意,扣你一月饷银,这是记过。”
金甲战狼欢天喜地地押着山羊胡子去了。
这边无尘岛上陷入了沉寂。一比一比武,能者为王,愿赌服输,实在没有什么可争辩的。只是目前无尘岛上最能打的两位师兄弟,一个身死,一个被抓。其余的,绿儿师姐,一向不见她出手,未知手段如何。另一个,莫清尘似乎很强,但是不懂招式,只会嘴上功夫,也难说是个可以倚靠的。如今看来,无尘岛今日大难临头了。
绿儿道:“小白兄,如今看来,你是要仗势欺人喽?”
白儿道:“哪里哪里,你若答应了对我的承诺,则咱们又何分你我?”停了停,又道:“我倒宁愿让你欺负一辈子的。”
绿儿道:“放肆!油嘴滑舌,好色之徒。我们无尘岛的结界,谅你也闯不过。我们只不与你们相争便罢。爷爷说好今天回来的。”
白儿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这样讨厌我?从小到大,我何曾违逆过你任何一件事?”
绿儿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欠你的。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又不是做买卖,讲究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还记得无尘岛上的乌龟吗?”
白儿道:“我怎会不记得?那一天你说你喜欢小乌龟,我便连夜抓了几百只乌龟送给你。而你见了满地乱爬的乌龟,不但不谢我,反倒吓晕过去了。我实在不明白。”
绿儿笑道:“小白兄,你的爱太浓烈,容易吓着人。爷爷说你‘用情至纯,易入魔道’。果不其然,如今你做了恶魔岛的走狗。”
白儿道:“对心爱的人好,这有什么错?也罢。‘余情未了恩先断,从此萧郎是路人’。从此以后,你我的关系,就如此盘。”他抓住了一个小盘子,以手研磨,不一会儿,变成了一缕粉末,顺风飘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