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有人小声议论道:“确是如此,我三伯父一家就是因为那场旱灾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就只剩下三伯母和我堂兄,三伯父和两个弟弟已经不知所踪。”
这人一说出口,旁边便有人附和道:“那年旱灾我家还好,我爹是替官仓管粮食的,多少还够家人填饱肚子,不过其他人家的惨状,如今回忆起来仍是揪心,我媳妇就是我爹替我从街上捡的,若是这和平年代,我可娶不上这么漂亮的媳妇!”
周围几个人嘿嘿笑着,不时遭到其他客人的白眼。
“郡主,他说的这些,是人所共知的事,料想他也说不出什么真的秘闻来,论今茶楼的名气或许是人们夸大其词也未可知,郡主别太担心了。”葭茵在昭熙郡主耳边悄悄安慰道。
“才听了个开头,又怎能知道他是不是名副其实,何况本郡主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需太过担心,咱们且听他后面的,一会儿不管他说出什么来,咱们今日都须忍耐,不可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暴露了身份。”昭熙郡主面不改色,神情和旁边一众茶客无异。
葭茵点点头,明白郡主嘱咐她的用意,不再多言。
“七月,永定王妃产下一女,同时天上阴云密布,大雨倾盆,皇帝大喜,亲封永定王之女为昭熙郡主,还把江南最富庶的督平二州赐给她作封邑。这便是昭熙郡主如此贵不可言的原因。”那人继续讲述道。
听到这里,有不少人不禁对这昭熙郡主生了些喜爱之情,有人想起当初旱灾惨状和痛失亲人的旧事还偷偷地抹了抹眼泪。
在座的客人们已经鲜少有人再出声,聚精会神地听着后面的故事,听着听着,渐入佳境,有的人伸手端起茶杯,放在唇边欲饮,却因太过入神而迟迟未动,一杯茶水竟端了许久,直到一个精彩的段落讲完,才轻抿一口,感叹一声。
下面便是那日论今茶楼所讲述的故事正文。
景平二年,皇帝元旸十四岁,还未亲政,虽然年纪尚幼,但已经对政事颇有见解,常常在某些国家大事上与摄政王元善探讨争论。
一日,元善收到密报,称渝川运盐使与私盐商勾结,当地盐市混乱,导致盐税大幅减少,朝廷蒙受大量损失。私盐是朝廷严厉打击的对象,渝川距离京城并不远,在安都以南,大约三天的路程,天子脚下竟敢如此放肆,元善即命令按察使叶禄前往渝川调查私盐一案。
二十天后,叶禄回到京城,向元善禀报查案结果,称运盐使巴德山并未参与私盐,当地盐市混乱是由于官府监管不力所致,现已责令整改,以观后效。元善对叶禄的处理表示满意,并命令他继续跟进此案,限期回报。
吏部尚书薛于安将此事奏于皇帝元旸,元旸即命人同时暗中查访,却回报称巴德山与渝川知府裴广毅素来不睦,且二人于私盐一事上行事多有怪异举动,都与此案脱不了干系。
得知元善的草率结案之后,元旸心中十分不悦,当即召见元善,欲询问此事。元善闻知皇帝突然召见,匆匆前往,却见到元旸正在殿内踱步,眉头紧皱,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下有些不安,便急忙行礼道:“臣奉召来迟,请皇上恕罪!”
“摄政王平身吧。”元旸走回龙椅坐下,仍是一脸凝重。
“不知皇上此番急召,所为何事?”
“摄政王平日处理国事,十分辛苦,作为一名良师,在这两年里也教会了朕许多,朕心内很是感激。”
听见这样的话,元善不禁又急忙跪下,说道:“先皇不嫌臣愚钝,将如此大任交于微臣,自当尽心竭力,犹恐有不妥之处,皇上天资过人,乃是社稷之福,微臣又怎敢居功!”
元旸忙走下龙椅,亲手将元善扶起,说道:“摄政王不必如此谦虚,你是朕的皇叔,朕是真心感佩你多年的教导,今日召摄政王前来,其实还要询问一桩公案。”
元旸重新回到龙椅上坐下,说道:“朕听闻摄政王最近处理了一桩私盐案,欲知详情,请摄政王告知。”
元善不禁有些纳闷,每日待处理的公务多得堆积如小山,这桩私盐案虽然性质恶劣,但并非其中最重要的公务,不知皇上为何单独提起,忙回道:“臣二十日前收到密报,称渝川运盐使与私盐商勾结,导致当地盐市混乱,百姓受害。臣已经命按察使叶禄前往调查,已查明运盐使并未参与私盐,但官府监管不力,臣已经命其整改,此案交由叶禄继续监督,以观后效。”
“朕这里也有一份关于此案的调查结果,摄政王要不要也看看?”元旸身边的小太监德顺将一封奏折递到元善手中。
元善接过奏折,匆匆阅览了一遍,已经明白皇帝今日召自己前来的原因,说道:“回禀皇上,这封奏折中所陈述的内容与臣调查的结果并不相同,但一直以来按察使叶禄办案十分细心,臣对他非常信赖,如果皇上对此案存有疑虑,臣不妨亲自去渝川,将此事彻底调查清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一直是朕最为倚重的臣子,当年父皇亦是如此。此次案件并非一定是摄政王的疏漏,但朕忧心摄政王每日处理那么多公务,是否力有不逮。人总会出错,摄政王如此,朕亦如此,本不必太过计较,及时弥补才是最重要的。”
“臣惶恐!皇上年少有为,臣望尘莫及。国家大事一丝也马虎不得,微臣能力有限,还望皇上早日亲政,才是天下万民之福!”听了皇帝一席话,元善心中明白了他真正的用意,这两年来,皇帝与他探讨国事越来越频繁,见解分歧也越来越多,其实并非要在这些事上争论出谁是谁非,及早亲政才是元旸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