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话语,讲述着揪心的往事,青诀亦被其中气氛感染,不禁轻叹道:“如何承担生命之重,便在舍之一字,可是如果没有真正选择过,谁又能懂得这个字的分量呢?”
大祭司一脸悲痛之色,回忆如同噩梦一样不断在心中缠绕,撕裂着内心的每一寸。曾经的痛楚,如今不过是微微抖动的肩头,可是谁又能知道颤抖的肩膀下掩盖着怎样的艰难与取舍?
但她身躯虽然晃动,颤抖的话音仍是缓缓传出:“最后我力排众议……艰难的做下决定之后,便将这个决定公布给了族人……
但他们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数十万族民竟是丝毫没有骚乱……也许他们也明白,这是族中生死存亡的时刻……也许每个人都在心里将自己分为牺牲的那一半了……
我只有公布的权力,却无权去决定每一个人的生死。于是,我便让他们愿意牺牲的人站上祈月台……
仅仅一刻的时间,几乎是大部分男鲛人都站了上去,留下了女性与小孩,他们面上没有惶恐,没有遗憾,有的只是万年传承下来的坚毅与执着,甚至有的人还微笑的与其他人告别……他们,无愧于月神之子!
站在我身后的三位祭司也默默的站了上去,没有一丝的留恋,也没有话语,但从她们的眼里,我明白了她们的寄托。无论如何艰难,我也一定要带着族人闯出生路……
祈月台上,数万生灵之血汇聚。月亮也被这无上的戾气所感染,一片赤色,藉着族人之血,我开启了无数年来鲛人一族的禁忌之阵。由那人施为,打开北海海底通道,再以阵法之力护持,令我们一族余下之人安全了来到这里……
我们转移成功之后,那人便离开了,虽然我不知人类修为的顶峰到底有多高,但那人的境界道行都是我生平仅见的。后来大阵自毁,将整个北海封住。因以生血为祭,骨肉为阴,故北海现今戾气滔天,我也再没有回去看过故土一眼……
那人离开之前也曾嘱咐过我,与族人在此休养生息,日后若有人从那竹林边上来此取无眠花,便是我族天命之人。我族在此生存百余年,平日虽与那竹林老者接触不多,甚至连名姓也不得而知,但我也知道那老者神秘非常。今日少侠既然受他嘱咐来此取无眠花,看来我鲛人一族的天命便要应在少侠身上了。”
青诀心中一阵惊愕,鲛人一族的重情重义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但眼前的事明明不简单,竟然有人能够预知百年之后的事,那,大祭司口中所说的那个人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心念一转,青诀开口说道:“晚辈愚钝,不知前辈口中所说的天命究竟是什么?”
大祭司却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少侠,我想与你做个交易如何?你身受重伤,需无眠花医治,但此物被我族奉为珍宝,等闲之人绝不可能得到。但若是你肯答应我一件事,无眠花双手奉上!”
青诀微微沉思一阵,便说道:“若是不违天理道义之事,在下义不容辞!”
大祭司勉强笑了笑,微微点头,口中说道:“好,好!少侠请放心,鲛人虽为异族,但受月神蒙宠,绝不做有伤天和之事。我所求之事,也是关于我族的……
当年族中转移之时,因造化灭轮阵会引导出月之暗面,与月神之力相生相克。女皇陛下为圣洁之躯,我等想尽办法也无法将她的身躯带走,情急之下,便把寄存女皇陛下身躯的夺天圣棺封禁于祈月台之下。百年以来,我没有一日不想迎回女皇陛下圣棺,但北海现今情形,在我有生之年怕是不得再见了,更遑论迎回女皇圣躯……”
说到这里,鲛人大祭司双膝一曲,竟是直直跪了下来!
见眼前情景,青诀顿时心神一荡,慌乱之中急忙扶住鲛人祭司,或许是自身修为受封印,鲛人祭司明明身躯瘦弱,但他竟是没有抓住,眼睁睁看着大祭司双膝跪地!
青诀心中一阵慌乱涌上,口中急道:“前辈有话直说,何必做此姿态?”
但鲛人大祭司身躯却是一动不动,一脸悲痛:“几百年来,我忝为族中大祭司,上不能匡扶女皇兴盛种族,下不能庇护族民安身立命。到如今,女皇蒙难,庶民遭殃,实我之过!是老身无能……
如今只乞望少侠能够看在无眠花的份上,替我族带回女皇圣躯。日后若有机会,北海能够恢复原本面貌,让我族人回到家园,鲛人一族永志不忘此恩,愿将无眠花奉上!”
见鲛人大祭司满心期望,青诀无论如何也不忍拒绝,况且自己要得无眠花,也势必要付出同等的代价,便一口应承了下来:“请前辈放心,在下必不负所托,完成前辈心愿!请起身吧,太折煞晚辈了。”
鲛人大祭司这才缓缓站起来,满脸感激的对青诀说道:“多谢少侠,我这便为少侠取来无眠花。”
大祭司说完,仍旧走到那口井边,,此时井水已经恢复成先前那样镜面无波,月盘皎洁,中心一朵奇花圣耀闪烁,相互呼应。她伸出手,不见有什么动作,右手中指上渐渐凝出一滴血滴,滴入井中,瞬间荡开一圈涟漪。血滴融入井中的刹那,白色奇花却不见晃动,恍如凝成实质。
大祭司口中又开始呢喃着一些奇怪的音符,双手聚拢对着水中圆月轻轻膜拜。月色皎洁,连她的面容也被映上了一层圣洁的神色。礼数行完之后,她又缓缓伸出颤抖的双手,向着水中的白色奇花,就在手指甫接触的刹那,恍惚间,好像在某一刻停住了,似乎有那么一丝犹豫。但下一刻,那双手又继续坚定的向前,仿佛不曾存在过犹豫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