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又缓缓说道:“当日女皇陛下昏迷之后,天上除了出现那三十二字谒语之外,便无其他动静。我等心悬女皇陛下安危,便带她离开祈月台,送至住处。但是不管我等如何施法,如何用药。女皇陛下却始终不能清醒,这一昏迷,便也是百余年。药石罔效之后,我等只好用夺天圣棺寄存女皇躯体,只待日后若有机缘,女皇陛下能够醒来,再次领导我族重回故土……
女皇陛下昏迷之后,我们四人曾一起闭关苦心钻研天机所示的内容,但限于天资,终究不能解其意。天机现世之后,北海中的血光仍旧弥漫,威势更胜以往,隐隐有突破结界之兆。但女皇陛下重伤昏迷,无法维持结界。时日一久,结界势必会被攻破,一旦结界被破,我族数十万族民也将葬身此处。
那段时间,女皇陛下昏迷不醒。作为族中大祭司,我便身负带领族人破除困境之责,更是继承女皇陛下之愿,可无论我如何苦思冥想,都无法找到合适的方法。结界之外便是漫天的红潮,偶尔会有血气渗透进来,族民遇到便会呕吐不止,进而死亡。眼见结界之力日益减弱,身旁族民也一个一个的倒下,留给我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叹息的语气,缓慢的声调,昭示着天意的无情,更是人心的无奈。
“那……后来怎么样了?”
“就在我最为绝望的时候,这时北海来了一个人类,为我族在黑暗中带来一丝希望……
那人自称与女皇陛下有过交情,受陛下所托,来此相助。当时听他说完之后,我族之人群情愤慨。因为女皇陛下自小便在族中修行,即便是族中之人想见一面也是难如登天,何况族中早已与外界隔绝,外人如何能与陛下往来。尤其是男子说出这番话,当时在族中看来,分明是对女皇陛下极大的侮辱!
鲛人一生之中最为崇敬的便是鲛人女皇,若有人对女皇不敬,每个鲛人都会毫不犹豫的上去拼命。女皇在族人心中的地位,早已超越了自身的生死,我们似乎都忽略了那人说的后半句话,他能带族人脱出困境……
当时我对他的话虽然不信,但已北海那时的情形,那人能够毫发无损的进入北海,又悄无声息的进入鲛人结界之中,又说出要相助的话语。我身负大祭司之职,身上背负着数万族人的命运,自然不敢如此轻忽。便与那人单独一谈。”
青诀闻言,又不禁赞叹道:“北海地处极寒,常人要去已经难如登天,更何况以北海当时情景,若非先天高人,想必也难以渡过当年那漫天的血气。鲛人女皇既然能以月能占卜天机预言,结界之力定也非同小可,那人既能做到这等地步,一定有过于常人的能力!”
大祭司对着他轻轻的笑了笑:“我疑惑他的身份,虽然情势紧迫,但我也需对族人负责。他既自称与女皇陛下有旧,于是我让他证明,他从怀中拿出一物之后,我便对他再无怀疑。”
“是何物能让大祭司如此信任?”
大祭司缓缓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一样,时过半响方才睁眼说道:“当时那人从怀中拿出了一粒珍珠。北海珍宝无数,珍珠更是多如泥沙,那人拿出的,却是鲛人的泪珠,更是女皇的泪珠!”
她又对着青诀苦笑了一下说道:“想必你也知晓,鲛人一族生无泪腺,但女性鲛人若受到相思所苦,为心爱之人在月下祈福,月神便会降下神迹,赐予鲛人一次落泪的机会,眼泪受月神祝福,变为泪珠,象征上天对有情人的祝福。鲛人一生唯有一泪,一旦爱上男子,便是一生唯一,至死不渝。若受到祝福的男人携带泪珠,可保一生无灾无痛,平平安安。女皇之泪,更是可以媲美灵丹妙药,如同月宫佳酿,凌霄神丹,有起死回生之效。
鲛人女皇是族中最为圣洁的存在,万年以来,历任女皇之中,一共只出了两粒女皇泪珠。鲛人泪珠看上去也是如同眼泪一样,透亮无暇,不过在泪珠深处,会有自己在月下祈祷的影子,女皇之泪虽然与其他泪珠别无二致,但泪珠里面女皇的身影,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那时我虽然震惊,但情势已经不容我多问了,多耽搁一分,族人便会多死一人,我便选择相信他,也把全族的未来寄托在他一人身上了……”
“那……后来那人想出什么办法?”
大祭司轻叹了一声,神色瞬间没落了下来:“这是一生都无法承受的代价,是我锥心之痛……
那人所说的办法便是以鲛人最终禁术造化灭轮阵开启北海之底,打通一条水道通向外界,有阵法加持结界,必能支撑到我们完全转移,随后以大阵自身的毁灭之力彻底封禁北海,让其不能再污染其他水域。只是,月之诅咒所留下来的禁术,便是以一半人的鲜血作为生祭……”
青诀猛然吸了一口凉气,他出身名门正宗,如此阵法闻所未闻:“如此残忍的阵法,那你们……”
鲛人祭司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在瞬间便苍老了下来:“不错,我族能出现在此地,便是用了那个方法……
当时我心中虽然极力反对,但仍然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只有这个方法才能延续鲛人一族的生机……以那时的情形,早已没了别的办法,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迟早……我们也会绝迹于世间……
后面我便将那人的想法与族中四大祭司商议,虽然所有人都反对,但时间一点一滴的从眼前走过,族中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我们四人都在无力又固执的反对着,但无论是谁,心中都明白,我们愚昧的坚持只会为族中带来更大的损失……
当断不断,是为不智。但生命的价值又是谁能轻易承受呢?虽然有些不公,但为了种族延续,罪名也好,骂名也罢,我也必须一力承担!但生死选择的权力在于每一个人,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告诉他们真相,离开我们世代所居住的家园,并且要抛弃一半的同胞,来换取生存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