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几天,萧勇显然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宿舍中每天都弥漫着生姜刺鼻的气味。
“赵伊梦,这是三百六十五颗幸运星,是我用了三百六十五天的时间折好的,现在送给你,祝你天天都有好心情,天天都有好运气。”萧勇把满满一瓶幸运星摆在了赵伊梦的书桌上。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惊愕如狂风骤雨般顷刻间横扫每一张脸庞,闹得欢腾的教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无数目光都聚焦到赵伊梦脸上——茫然、惊呆、不可思议、羞涩、无辜、委屈之极……赵伊梦脸上的表情瞬时间发生了无数次的变化。
“收下,收下……”终于缓过神的男生们开始聒噪起来,零星般此起彼伏的叫喊声,短时间竟然变得声音洪亮、整齐划一。反应过来的女生们也开始三五成群的扎堆,低声嘀咕起来。萧勇出了奇的镇定,他的镇定,彻底颠覆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这还是萧勇吗,是那个粗枝大叶的萧二愣子吗?谁也想不通,谁也琢磨不透,一个张飞般的人物表现出了梅兰芳般的做派,天啊!
赵伊梦哭开了——趴在桌子上,双手抱着头,耸动着肩膀,柔弱细微的声音四下里散开。她的啜泣声消停了男生们震天的聒噪,覆灭了女生们低声的嘀咕,驱散了围观的看客,染红了萧勇的脸颊……教室里回归了安静,异常的安静,装满幸运星的瓶子突兀地摆在书桌上,此时变得那么显眼。
萧勇的镇定显然是被眼前这一连串的变故击得粉碎,在赵伊梦的呜咽声中,紧张和局促爬上了萧勇的脸庞,他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嘴张了好几次都没能发出一点儿声响,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做?
“啪”的一声脆响,惊吓到了所有的人,大家颈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抱着头趴在桌上哭泣的赵伊梦,将装满幸运星的瓶子——那个吸引大家目光、突兀显眼的瓶子碰掉到地板上,伴随着揪心的破裂声,在瓶中禁锢了一年的幸运星发疯般的四下里逃散……赵伊梦仍然趴在桌子上,自顾自地哭着。
突然的声响,突然的变更,打破了微妙的僵持,嘴上还刚刚集体安装了拉链的同学们像出圈的羊群,四下里乱窜起来,异常的安静瞬间被搅得面目全非。呆站在桌边的萧勇愈加显得尴尬,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微微嚅动的嘴唇发不出一丝响声。
在一片杂吵纷乱之中,先前趴在桌上啜泣的赵伊梦猛地站起来,哭着冲出了教室。喧闹的人群突然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萧勇,看你办的这事儿。”王灵犀站了出来,满脸的怒气,“谁追女孩子像你这么做,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就你那满脸的青春痘,谁会稀罕?”王灵犀毫不客气,狠狠地瞪着手足无措的萧勇,大声指责,“这个事情我都懒得说你,如果今天伊梦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王灵犀扔下最后一句话快速地追出门去。
萧勇此时才从这一系列的变故中清醒过来,他慢慢地蹲下身子,小心地从玻璃碎屑中挑拣出五彩缤纷的幸运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永远地藏着掖着?我喜欢你,我就光明正大告诉你,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萧勇,喜欢你——赵伊梦。我整整喜欢你一年了,我也为今天的表白整整准备了一年,你可以不喜欢我,你可以拒绝我,但是那都是你的事情,这一切都和我无关,我只想表达我的情谊,表达我对你的心。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我之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幸运星送给你,是因为我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为了你,我萧勇愿意这样做,敢这样做。我不怕同学们的议论,不怕同学们的取笑,不怕……萧勇突然间发现眼前的地板上出现了许多只手,他抬头一看,室友们都帮着他拾拣撒在地上的幸运星。荆明一反常态,亲昵地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一句话也没说,萧勇忽然觉得眼窝有些发热。
“该给萧二愣子想点儿办法了。”午饭时分,趁着萧勇出去的空隙,荆明对其他六个人说,“再这样下去,萧二愣子那张长满疙瘩的驴脸就彻底完蛋了。”
“大家都说说,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难道你们没看见萧勇那红肿发炎的脸。”郝爽接着说道,“我们应该想办法让萧勇知道,喜欢别人,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那是需要两个人相互能对上眼。很明显,赵伊梦是不可能喜欢像萧勇这样性格的人。”
“我觉得也是,萧勇这样做对彼此都造成了伤害,以前两个人几乎就没怎么说过几句话,现在突然间拿出来三百六十五颗幸运星,要送给人家,换做是我,我也不可能接受。再活泼大胆的女孩也会拒绝,更何况是赵伊梦那样的女生。”封逸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
“那我们该怎么做?”白杨一脸的着急,“总不能直接告诉萧勇,我觉得这对他打击太大。你们不觉得萧勇这几天和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吗?”
“屁大一点儿事情,让你们说的比天还大。”霍朗一脸的不屑,“就萧二愣子那样,还和他客气个甚,直截了当地说。他那么厉害,敢直截了当送幸运星,我们就不敢直截了当骂他。”霍朗说的有些亢奋,“你们不敢说,一会儿萧勇回来我说,成天满宿舍的生姜味儿,你们能受了,我是受不了了。干嘛他失败了,我们七个要陪着他活受罪。”
“我同意霍朗的意见,响锣需要重锤。我们要让萧勇真真切切地认识自己,而不是任由他好高骛远地胡思乱想。人家赵伊梦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他,我们给他一语道破,别让他自以为是地活在缥缈的气泡中。”姚远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地说。
“萧……萧勇,你回来了。”蒲柳结结巴巴地向站在门口的萧勇打招呼。不知何时萧勇已经站在宿舍门口,静静地听着宿舍里的谈论。
“萧勇,其实……我们……刚才……”荆明突然间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老大,什么也别说了,我都听见了。”萧勇低声说,“我知道大家都为我好,也难为你们闻了这么多天生姜味儿。”
“萧二愣子,算你还有点儿良心,说了一句人话。”霍朗毫不客气地接上话头,“不过,别光说不练,你袋子里提的是什么,不会又买了生姜吧?快快,赶紧拿走,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当然——”萧勇声音突然间高亮了起来,“那当然不是了。让大家闻了一周的生姜味,我专门买了点水果向大家道歉。”
“水果?”一伙人一拥而上,开始撕扯起萧勇手中的袋子,“别抢,别抢,大家都有。”萧勇提着袋子大声喊道,“不过有一个人没有。”
“谁呀?”“还能是谁。”萧勇模仿起霍朗的声调,“快快,赶紧拿走,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听着萧勇惟妙惟肖的模仿,大家毫不客气地把霍朗推到了一边,“你们……你们,不仗义。”霍朗喘起粗气,望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室友们,大声抗议着。
“萧勇,你怎么不给脸上贴生姜片了?”荆明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打趣萧勇。
“老大,说实话,支不住,太疼了!”萧勇一脸老实的模样。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