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本秦苏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你这个说大话的小鬼而已,看把你给吓得。本秦苏才不像那老贼婆一样,以大欺小呢,仗着自己有点破本事,就随便乱打人,像条疯狗一样。要是我爹爹在,看见她竟然敢打我,准抽她的筋,扒她的皮。竟然敢打我?哼。”秦苏先是哈哈哈大笑,但越说越觉得委屈,说到最后,眼眶都开始湿润了,似乎这辈子都没受过如此大的委屈一样。
“姑娘,别难过了,人生在世,从出生到成长,再到老死,都难免会遇到一些不幸的遭遇。虽然昨天你吃了洛前辈几耳光,却逃过了她的致命一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你应该感到幸运才对,而不是悲伤。”赤金儿看见秦苏眼泛泪花,心生怜悯,好声安慰她说。
听赤金儿这么一说,秦苏心里更是不悦,怒声说道:“打的不是你,你自然会说风凉话。本秦苏刚才要是抽你几耳光,难道你还会觉得是幸运吗?蠢东西。”
“恶念起,必有因。如果不是姑娘出言不逊在先,洛前辈也不会平白无故打你的。”赤金儿淡淡地说道。
“我出言不逊在先?有没有搞错?明明就是她一跳过来就对本秦苏动手动脚的,你还敢说是我出言不逊在先?”秦苏杏目圆瞪,先是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再指着赤金儿逼问,她对赤金儿的回答很是不满。
“从姑娘上擂台说的那句‘难道一剑眉门下都是像你这般心胸狭隘之人吗?’开始,就已经得罪了洛前辈了。洛前辈乃一剑眉掌门,你当着众人的面说这句话,洛前辈岂肯罢休?她一开始打你的那一掌,其实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但你却不为所动,反而恶言相向,激起她的怒意。试问一下,是不是你先出言不逊?”赤金儿反问道。
“哼,说她几句不中听的话就大发雷霆,不是心胸狭隘又是什么?是又不肯承认,还想杀人灭口,她的作风真是不敢恭维,还一代宗师呢。依本秦苏看啊,叫她一袋屎还差不多,哼。”秦苏对洛霜的行为嗤之以鼻。
赤金儿说道:“站的位置不同,对待事物的态度自然也就不一样,也许你认为她是心胸狭隘。但在她看来,你骂的不只是她本人,更是整个一剑眉。她身为掌门人,代表着整个一剑眉,要维护的,不只是她本人的声誉和尊严,更是一剑眉的。一剑眉乃名门正派,声名远扬,岂能容你诋毁污蔑?她不是不能容忍你的谩骂,而是不能无视你对道义的亵渎。”
秦苏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一时竟是语塞,不得不相信他刚才所说的是真的,要不然,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如何能这般观点独到?但她又不甘心输给这小鬼,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她一剑眉不就一破道观而已嘛,难道是道观就有道义所在吗?你未免也说得太过于牵强了吧。”
赤金儿答道:“人心所向,道义自成,何须冠冕堂皇?”
“哎,小鬼,那老贼婆差点就一掌把你给打死了,你还这般护她?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说你看她的弟子长得俊美,心生淫意?”秦苏自知理论他不过,反拿此处说话。
赤金儿一听,急了,忙说道:“姑娘莫要胡说,在下与洛前辈素未谋面,与她的弟子更是不曾言语。俗话说:万恶淫为首。在下自幼受家师教诲,岂能以淫为伍?在下并没有袒护任何人之意,只是实事求是而已。其实整件事情,也并非全是姑娘的不是,姑娘的出发点是好的,所作所为也都光明磊落,如果不是姑娘出手阻止的话,恐怕那个使用水术的姑娘早已遭到暗算了。只是姑娘的言语上有些情绪带动,才引起了洛前辈的怒意。俗话说:祸从口出,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哼,你对本秦苏刚柔并施也没什么用,本秦苏不吃你这套,本秦苏连自家爹爹的话都不听,你又算老几?你只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小鬼罢了,你还是多琢磨琢磨怎么才能让自己快高长大吧,别老是拿你师父教你的那点道义来教训别人。在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满嘴仁义道德,有真功夫,才能立足于天下。你嘴上功夫再好,还不是被别人打得口吐鲜血,差点还搭上小命,而你所谓的道义,又能为你做得了什么?”秦苏弯下腰,凑近赤金儿的脸,对他大肆指责。
“最起码,最起码我们都捡回了一条命,而且,而且顺利地离开了,不是吗?”看着秦苏如雕刻般精致的五官,赤金儿忽然感觉呼吸加重,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了。他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脸庞。他突发奇想,要是这辈子都能够看着这张脸庞,那该有多好。
秦苏却没有他想的那么多,只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使得她再一次语塞。确实,如果不是他的出现,自己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如果不是他言出有理,恐怕自己早已经被官兵抓起来了。但对于性格刚烈的她来说,是不会那么轻易就屈服的,可她一时又无言以对,只能怨恨地瞪了赤金儿一眼,一声娇哼,直起身子转身就走。
但没走开几步,突然又转回身,随手抛了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瓶子给赤金儿,说道:“这是我爹爹炼制的内伤丹药,本秦苏赏给你了。记住,一定要嚼烂吞下才能生效哦。”说完,又转回身渐行远去。
赤金儿伸手接住她抛过来的瓶子,看了看。瓶子的样式很奇特,像是一个缩小十来倍的酒坛子,像是用玉石做的,纯白色,做工十分精细,一面雕着一些精美的花纹,另一面雕着‘复元丹’三个字。赤金儿抬头正想道谢,却已不见了秦苏的踪影。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打开瓶子的瓶塞,凑近鼻子闻了闻,只觉一股恶臭无比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赤金儿差点没呕吐,慌忙把瓶子移开。
“这是什么东西?太臭啦。”丹药的药味逐渐散发开来,众人也纷纷闻到了,都捂着鼻子问道。“不会是毒药吧?千万别吃。”“就是,看那野丫头也不像什么好人,哪会这好心送丹药来,千万别吃啊。”众人纷纷劝说。
但在赤金儿看来,他并不认为这是毒药,他相信秦苏,虽然她表面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可她的内心还是向善的,从她上擂台为子叔柔打抱不平就能看得出来。再回想她刚才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不由得脸红心跳。
于是,他对大伙说道:“放心吧大家,这不是毒药。”说完,他强忍着恶臭,抖了一粒丹药在手掌心,毫不犹豫地抛进了嘴里就咀嚼起来。
这丹药不知是何物所炼,咀嚼起来越发恶臭难忍,赤金儿整个面部表情都扭曲了,让他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到,世间竟有如此恶臭之物,那臭味简直无法形容。
他连连干呕不止,但凭着自己坚韧的毅力,他还真把整粒药丸嚼烂,这才吞下肚子里去。这药果然是奇效,刚才赤金儿还觉得胸口有些闷慌,药一下肚,闷慌感顿时消失全无,整个人神清气爽,仿佛完全没有受过伤一般。赤金儿大喜,连忙跟大伙分享了这份喜悦!
赤金儿等人来到皇宫城外,赤金儿和那些衙役被当做闲杂人等留在了城外,门卫只带着老者和车队进入。临别前,赤金儿等人和老者约定在客栈会面。告别老者,一行人折身往客栈走去。
“诸位请留步。”赤金儿等人谈话期间,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处,突然一把清脆的女子声音自前方传来。众人纷纷向着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一身淡雅鹅黄长裙,腰间挂着一把佩剑,站在路口。刚才说话的,便是此人了。
“敢问姑娘是什么人?有什么事?为何挡我等去路?”带头的衙役也算是个行走过江湖的人了,看前面那女子的装扮,想必也是个行走江湖的人。于是,他对着那女子拱了拱手,高声问道。
“小女子姓方名玉,乃一剑眉门下弟子。此番到此,是奉了家师之命,特意前来邀请赤金儿少侠前往一剑眉做客。还望赤金儿少侠赏脸,到鄙观一游。”那女子淡淡一笑,拱手还了礼,轻声说道。如此一来,众人纷纷看向赤金儿。
“敢问方姑娘,不知洛前辈找在下所为何事?”赤金儿听到对方点名道姓的是要找自己,只好站了出来,拱手问道。
“你就是赤金儿?”那自称方玉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赤金儿,见他一副孩童模样,样貌奇特,不由得眉头一皱,疑声问。
“正是在下。”赤金儿点头微笑着回答。
“这个嘛,那小女子就不得而知了,小女子只是奉命行事。少侠如果想知道原因的话,那见了家师之后,自然就会知道了。少侠,这边请。”方玉虽然对眼前这个孩童的模样有所疑惑,但她也听师父说过此人确实就是一个孩童模样,而且他那一头赤发也是一个标志。于是,转而又是淡淡一笑,不等赤金儿是否同意,说完,站到了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呃……”如此一来,反而让赤金儿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本意不想去,因为出门之前,他答应过爷爷不能随便乱跑的。况且,他对于洛霜,虽然说不上讨厌,但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像她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会请自己去做客,这个有点不可思议。可是,他又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好意,这让他有些为难。很自然的,他的目光落到了领队的那个衙役身上,征求他的意见。
“怎么,赤金儿少侠,难道我们一剑眉还请不起你吗?”还没等那领队的衙役开声,方玉质疑的声音就先响起来了。
“不不不,姑娘误会了,在下何德何能,洛前辈能够请在下前去一剑眉,那是在下的福分。只不过,出门之前,在下答应过爷爷,自己一个人不能随便乱跑的。而且,现在爷爷不在身边,我更不能不辞而别。”赤金儿连忙摆手说道。
“哼,你那么听你爷爷的话?那昨天你出来逞能的时候,可否有经过你爷爷的同意?”听到此处,方玉似乎对赤金儿的回答颇为不满,突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淡漠地问。
“当时事出突然,人命关天,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赤金儿说道。
“既然你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那此时也正是我迫不得已的时候。”话音刚落,方玉忽地跃地而起,顿时落到赤金儿的身后,信手一抓,揪住了赤金儿的后衣领,连同他背着的那块木板一起,身体又是一跃,随即反身落到刚才所站的位置。
“你干什么?”众人一惊,看见赤金儿被擒,大喊着纷纷冲上前想要抢人。只见方玉左手揪住赤金儿,右手回身一掌,‘呼’的一声风响。
那帮衙役只不过都是一些普通人而已,平时也就会点三脚猫功夫。方玉乃洛霜的得意弟子,那招‘拂衣手’也许还不到她的半层,但对付这些普通人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只见那些个衙役顿时被掌风扫得纷纷跌倒在地上,咿呀鬼叫。
“姑娘手下留情,请你不要滥杀无辜,我跟你去便是。”一旁的赤金儿看见大伙被方玉一掌就统统都打倒在地上,意识到她本事不小,这十来个衙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以为她要杀人,连忙大声说道。
这些衙役虽然跟自己没有什么交情,但看到他们刚才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想要救自己,不由得心生怜悯,答应了方玉的要求,即使他知道这一去可能凶多吉少。
其实这‘拂衣手’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只不过是用来击退敌人的门面功夫而已,这是一剑眉所有弟子都要修炼的防身入门心法。但赤金儿以为方玉像她师父一样,要另下重手,所以才喊出声(不过,如果‘拂衣手’到达最高境界的话,特别是配合‘天罡正气术’使用的时候,其杀伤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早这么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非要我出手,何必呢?”方玉语气中略带些嘲弄,说着把赤金儿随手往地上一扔。
虽说她出身名门,教养相对来说应该比较好。但对于这些阿不离族人,世人似乎都是报以同样厌恶的态度,就连她贵为一代宗师的师父也是如此,更何况她一个涉世未深的丫头片子呢?刚开始她所说的话,只不过是客套话而已,谁知他赤金儿不知趣,那她只好来硬的了,正所谓:先礼后兵。只因在她出门之前,她的师父给她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把赤金儿带回去。
“各位叔伯,感谢你们一路上的照顾与呵护,还有刚才你们奋不顾身的救我,赤金儿没齿难忘。请替我转告爷爷,孙儿我这辈子不能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了,下辈子再还。”被方玉这么一扔,赤金儿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站稳了脚步的他不知为何,总感觉自己这一去即将不复返,他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依稀地说了这么几句,就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泪如泉涌了。
在他刚出生的时候,母亲因为难产而离开了人世。而他的父亲,在刚娶了他母亲不久之后,就被诏去当兵了。十八年了,他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一眼,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从小到大,是爷爷把他拉扯大的,所以,他对爷爷的感情特别深。现今,眼看要跟爷爷离别却不能和他当面告别,这让他忽然联想到了当年他父亲的情景。
赤金儿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只听爷爷说过,父亲年少时,有一次跟族人上山打猎,在围堵一头野猪的时候,由于那野猪兽性大发,在突围的时候,它那长长的獠牙在父亲的右手臂上划了一条长长的伤痕。治好之后,手臂上依然留下了一条十分碍眼的伤疤,有小指头那么粗。由于当时处理不当,他的右手力气比以往少了一半,而且每当下雨天的时候,就会奇痒无比。在人们看来,他已经算是个半废的人了。谁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半废的人。好在老天有眼,在族人里,他也算是个才子,因为他的才华,得到了一位姑娘的青睐,那姑娘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嫁给了他。而他,临别前也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写了一首告别诗:青青绿绿秀山河,殷殷红红遍地落。当兵不为功将名,留得残躯归妻情。
“不至于吧你?说得我们一剑眉像龙潭虎穴似的,又不是叫你去送死,你这就开始留遗言了?哼,真搞笑。”一旁看不下去的方玉又好气又好笑,但又总不能动手打他一顿吧。所以也只能对他冷语嘲讽了。
众人看见赤金儿如此伤心,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们的想法多半也是和赤金儿一样,也都想着,他此去必定凶多吉少了。一想到他年纪轻轻地就要遭遇横祸,都忍不住也跟着热泪盈眶,但又无能为力。领队那人强忍着泪水,上前弯腰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保重。”说完,转过身大喊了一声‘走’。众人纷纷跟着他沉重的步伐,和赤金儿擦身而过。
与其看着自己的同伴死去,还不如背对着他离开。这样,也许心里会好受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