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去死,不如去死,哈哈···”
不顾旁边人的惊讶,皇帝喃喃自语,忽然摇晃的站起,宛如魔怔一样仰天大笑,寂静幽暗的夜色里,这嘶哑的声音犹如鬼啸。
旁边乞丐见状道:“兄弟,你这般也不能早死啊!如此福气那里是一般乞丐能享受的了的。”
“待我念完这篇《往生咒》,拜托诸位埋我残躯···”皇帝挪动虚弱的身体,跪坐在坟包前,嘴角念动。
下一刻,竟在众人注目下没了声息。
再次睁眼时,皇帝眼前便是无尽灵山,身在佛境,竟成永生,径入灵山雷音宝刹,眼前便是诸天罗汉,正中云台之上就是我佛如来。
如来看到来人道:“皇帝你可明了,世间繁华皆是浮云,我佛才是真的归宿,你可愿皈依我佛?”
道纯道:“我愿···”
迷梦散尽,道纯立在葫芦空间,猛然惊醒,眼前依旧是万千金莲,此前种种竟是南柯一梦。
至此,他不禁心中抹了一把冷汗,现在他终于明白济癫修世之法的奥义,若是一人沉迷在幻化世界酒色之中,便元神泯灭,要知道,在幻化世界中的原型就是一个人的元神。
若是此前皇帝最终不能醒悟,而是在幻化世界老死、病死,也就等同于元神死去,元神被消磨掉,就会被转化为眼前无尽金莲继续增强这件法宝的威力。
想到这里,道纯不禁看向眼前万千金莲,这是消磨了多少生灵灵魂,才有这般景象,面对这些,他又想到了此前虎妖的吸灵妖壶,两者何其像也。
“哼,这葫芦必须破。”道纯恨恨的四下打量周围。
而葫芦之外,广场数十万信众紧紧的盯着头顶上金色葫芦,害怕漏过一丝变化。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头顶葫芦突然发生剧烈变化,惊诈之下,都直挺挺的盯住金葫芦。
百丈高空之上,一直稳稳钉在空中的金色葫芦,周边无量的金色佛光绽放出朵朵莲花,此时突然发生剧烈震动,每一次震动,便抖落一层金莲,落在广场信众身上,而每一次落下金莲之后,葫芦的金色光芒便晦暗几分。
金莲落到信众身上,便迅速融入众人天灵。
广场数十万人都感到身体通泰,脸上阴郁之气尽数消散,广场金锣玉鼓响声更甚,激动之下,冥冥中感应,纷纷跪拜。
“谢道门国师降下天恩。”
声音还完全落下,金色葫芦金光迅速退去,不过片刻竟然暗淡的三成之多。
“噗~”
济癫跌坐在金色葫芦上,死死的挺住身躯,嘴角滴下偏偏血红,脸带疲惫和无奈的看向落下金莲,心中不断滴血。
要知道每一朵金莲都是他元神所化,如今法破神散,身体上正经受着千刀万剐之痛,此时那道人已经破他一世,想到这里济癫不禁嘴角抽搐。
距离刚刚道人入葫芦,不过半个时辰。
“金蝉师兄,济癫师兄怎会如此不堪···”法海看着眼前,一脸的不解,济癫禅师贵为佛国罗汉,哪怕仅仅是一具分身,佛法也是无量,怎会这样轻易让人破去。
闻言,金蝉慢慢醒了过来,眸入明星,星星点点间,变化无穷,显然眼识已经发动,金色葫芦中的每一次变化,道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被看得清清楚楚,此时他已经彻底震惊了。
“法海师弟,沙道友不入我释门,真乃佛门大憾,道济师弟为修三生世,不知入了多少轮回,遭了多少苦难,才能悟透红尘,最终破开虚妄晋入佛地,面见如来,成就金身。但沙道友半生不过,竟然看透生死,实乃天生佛子,可惜!可叹!”
法海大惊道:“师兄如此说,莫非这道人已经看破红尘劫,面见我佛了?”
金蝉道:“恩,沙道友竟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参破红尘一世,道友道心坚定,为何他对佛法也如此精深,若是道友真连破三世,那济癫破法已,此前所学,尽成灰灰。”
“怪哉!本想利用道门不懂佛法,磨灭了此人,不想他竟然真能参透我佛,不过师兄放心,若是济癫破道,师弟必然让此人授首。”法海嘴角带着冷笑。
金葫芦中,道纯笑眯眯的看着眼前,金莲如瑞雪一样消融的,只要金莲全部破碎和消融,便能破坏掉这个金色葫芦,斩落济癫。
还未大笑几声,他又感到元神一蒙,眼前还是那片金碧辉煌的宫殿阁楼,曾经的大梁国大宝宫殿,此时已成为齐王大殿。
“恭迎圣上。”群臣低头拜伏。
事事难定,不过一样的宫殿,一样的群臣,一样的龙椅,却是不一样的王朝,不一样的皇帝。
“众卿平身,你等可知前朝为何招来灭亡之厄,一一表来。”龙椅之上,大齐皇帝端坐其上,刚正脸上,眼冒精光,凛凛的看向堂下大梁旧臣。
这些旧臣都是为安抚民心留下的,如今诸事完毕,政改找个由头,全部砍了。
闻言,堂下旧臣均是战战兢兢,其中前朝大梁一品军侯,沙正事最是不堪,竟是涕泪俱下,屎尿横流,弄的整个大殿臭气扑鼻。
“哈哈···”轰然大笑。
大齐将领和文臣,看到这一幕,均是哄堂大笑,这班旧臣竟如此不堪,怪不得国力鼎盛的大梁国,五年就灭了。
“哈哈,众爱卿看看,这还是大梁一品军侯,王公公,殿前失仪,辱没圣君是何罪啊?”大齐皇帝嘴角冷笑。
“按法当五马裂身···”
“准奏···”
突闻噩耗,沙军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不顾胯下湿漉沾粘,连滚带爬伏在殿前,满眼恐惧道:“陛下饶命啊,我虽然是大梁旧臣,但一心只为大齐啊,陛下就把小人当个屁放了吧,只要能饶小的狗命,我什么都愿意为陛下做。”
此时的他,哪还有半分军侯之威,只是个为求活命,可怜的红尘人。
龙椅之上,齐王低低一笑道:“你真想要活命?”
“陛下陛下,饶了我,饶了我···”宛如听到天籁一般,闻言沙军侯立刻趴在地上,死死的贴着地面,害怕自己的高度高礼制哪怕一寸。
“那看在你如此尽心,还为朕挖了你大梁皇族的墓地份上,朕饶了你,饶了你,哈哈····”
沙军侯全身一震,惊喜之色布满双眼,低低伏下的头,小心的抬起一点点角度,看向上方龙椅,不断挪动身体,叩头谢恩:“谢陛下,谢谢陛下,嘿嘿···,谢陛下饶小的一条狗命。”
“哈哈,这样的人怎么做了人臣,莫非前大梁皇帝有同好之癖。”
看到堂上宛如哈巴狗一样的人物,大齐众臣纷纷轰然大笑。
而大梁旧臣则一脸悲哀,他们没有想到,脊梁宛如铁一样的竟弯的如此低,与敌人交战至最后一刻的沙军侯,竟然已经变成这样,不过国家大义,不顾皇家威严,如哈巴狗一样求生。
诗云:
活在混沌世界里。
宛若水中的鱼儿,拼命的想跳出水面,
繁华散尽。
猛地回头,我已离家甚远,
伸手。
捞不到水中的水。
流泪。
湿不透活着里边的活着。
“不过,只是准你多活一天,来人啊,堂下大梁旧臣除沙军侯外,午门处斩,哈哈···”大齐皇帝充满逗弄之色。
血染红了午门,大梁旧臣尽皆屠戮,殷红的血汇聚成河,宛若蛛网般割裂每一个大梁百姓的心。
沙军侯脸色木然的站在监斩台上,作为监斩官是他能多活一天的条件,他接受了,为了一天,亲自斩杀的往日旧友,朝臣。
凄惨的景象,老天爷滴下眼泪,一声惊雷,泼天大雨。
“我没错,我没错,我只是想活着,我有什么错,老天我有什么错···”沙军侯仰天长啸,迎着泼天大雨,浑身带着雨水,踉踉跄跄的朝城西走起。
“我没错,我没错···”喃喃自语间,便来到了一座拱桥,却是前大梁皇帝死亡之处,此时一位小女孩安静的在桥下洗衣服。
沙军侯了无生气的坐在皇帝的坟前,不顾披头散发,嘴里念叨:“皇帝啊皇帝,你死都死了,为何还害我等,若不是为你重臣,我怎么遭杀身之祸,如今我踩着众人尸骨,多活一天,却成了当年朝堂寿数最长之人,哈哈···”
笑,大笑,狂笑。
眼泪一滴滴划过从他面颊,滴落在眼前坟茔上,手舞足蹈间,溅起一捧尘雾,飘向了洗衣服的小女孩。
“哥哥,你弄脏我洗的衣服了,都好大人了还哭,不知羞。”女孩气哄哄的前来问罪,懵懂的年龄,看不明白眼前朝服。
听到声音,沙军侯木然的转过脑袋,看向小女孩洗衣服的盆子,抬眼问道:“你的衣服泡在水中,我看一尘不染,为何还要洗。”
“妈妈让我把衣服洗干净,但这衣服上还有水,我得把水洗了去···”
轰鸣声响彻脑际,听到小女孩的话,沙道纯身体猛地一震,眸子木然转动,怔怔的望向小女孩,一时间竟然痴了,嘴角不断抖动,念叨刚刚话语。
“把水洗了去~把水洗了去~把水洗了去,是啊,你还没把水洗了去。”
金光散尽,雾霭沉沉,瑞气千条,金葫大振,道纯懵懵懂懂的醒来,眼神逐渐清明。
本来就活着,为什么人还要为了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