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亲眼瞧见了?”韩云洸追问。
“奴才瞧地真真儿的!太子和那女子,言行暧昧,窃窃私语!”小太监仔细禀报着,“末了太子好像还给了那女子什么东西,奴才就没看清了。”
韩云洸愤愤不平:“好他个韩云洌,使计将本宫禁足,自己却风流快活去了!”
“可看清那女子是谁了?”韩云洸问。
“奴才打听了,是太后名单之外的,不知怎么进了宫来,鄢朝鄢太医的独女,叫鄢渺。”
“名单之外?”韩云洸嗤笑,“太子倒是好眼光,看上了个太医之女。哈哈……你不让本宫好过,本宫也不会让你如愿!”
鄢轻尘回到家之后,林氏便匆匆追问了过来。
“情况如何?”
鄢轻尘心思全在折扇上,只想将她敷衍过去:“能如何,在座皆是贵人,自然没人注意到我!”
林氏不死心:“可有见到什么人?”
“没了没了!”鄢轻尘不耐,“除了太后就是太后宫里的下人,没别人了!”
林氏恨铁不成钢:“太后就没注意到你?”
“为何要注意我?”
“你呀!”林氏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怎么就指望不上你!”
林氏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鄢轻尘好容易把她搪塞走了。刚遣走了下人关上门,拿出折扇还未打开,鄢朝又差人来了。
鄢轻尘将折扇塞到枕头下面,理了理衣服若无其事般的出了门。
鄢朝无非就是问了些规矩之类的问题,得知鄢轻尘没有失仪的地方也就安心了。
一来二去时辰不早了,用了晚膳又梳洗过后才得以独自回房安静了会儿。
鄢轻尘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没动静了,才偷偷地从枕下拿出折扇,打了开来。就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看见扇面是一副山水画,画得很雅致精细。旁边还有一行行楷“平生一叶浮舟行,万里江山美如画。”
“这是他的字迹?”鄢轻尘抚着扇面,“倒是好字……”
诗后面还有一方印,鄢轻尘仔细看了——韩云洌印。
“韩云洌?”鄢轻尘猛地坐起身。太子名讳她岂能没听过!
“他究竟是谁?怎么会有太子殿下的私印呢?”鄢轻尘不敢相信,她急急扯过折扇下面挂着的玉坠仔细看着,是一块坠金穗的白玉坠,正面是寻常福纹,反面只有一个“韩”字。
鄢轻尘如遭雷击:“他果真是皇族吗……”若真是太子,那以她的身份是高攀不起的吧!
鄢轻尘看着那方私印,心里存着一丝侥幸,许只是求的太子墨宝呢?他那个样子,哪里像太子了?他可能只是哪个世子什么的吧……
韩云洌想着鄢轻尘白日念的那句诗,一整日的心神不宁。终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晚间去了隋王府。
“你怎么这会儿来了?”隋王爷是皇帝的兄长,韩云洌的亲叔父,与韩云洌外祖戚家更是交好,是而对韩云洌格外另眼相看。
“云洌有一事,非亲自问问皇叔不可!”韩云洌严肃道。
隋王甚少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怔愣:“何事?”
韩云洌打发了下人,关上门,走到隋王面前低声问:“皇叔可还记得十年前,尤氏一族叛国篡位之事?”
隋王一怔:“怎的你也想起这事儿了?”
“我也?这是何意?”
隋王踱了几步:“前几日云浈那小子也跟我打听来着,我没理他,搪塞过去了。”
“云浈?”韩云浈是四皇子,自幼身体嬴弱,一直养在青云峰的道观甚少进宫,“他为何问起这个?”
“我如何知道?对了,你又怎么问起这个?”
韩云洌皱眉:“我记得幼时看过此类档案,有一句诗,似乎是江南一个文官写得也被收录做了谋逆之言……”
隋王连连摆手:“当时的情形,覆巢之下无完卵,跟尤氏但凡有些瓜葛的都没有好下场!什么诗句,就是一声叹息也会被有心人解读出无限意思,皇上又不会一字一句细细斟酌,还不是随底下人去了!要我说,这些文官整天酸溜溜的也是活该,咬什么文,一句话不对付就没了命!”
韩云洌抿抿唇。
“哎,你怎的忽而想起这什么诗来了?”
韩云洌道:“我今日,偶然听见了有人吟了一句,觉得似是听过……只是十年前她还是个小娃娃,不应该啊!”
隋王大笑:“在我看来这诗那诗,春花秋月都是一样的!许是相似,你记错了吧!况且谋逆之言都已被禁,谁还敢在你面前提起?”
“皇叔说的是!”
隋王又岔了几句,韩云洌始终眉头紧锁。
“皇叔,当年的记档可还能找到?”韩云洌又问。
“你还不死心?”隋王摇头,“十年了,谁知找不找得全?何况你只是为了那一句诗,去哪儿找去!”
“皇叔就帮帮我吧,这事不弄清楚我始终难安!”
隋王无奈,只好答应:“真是磨磨唧唧……我明日陪你去找找就是了!”
“多谢皇叔!”
第二日隋王果然带了韩云洌去了皇史宬。
管理旧档的老编修哆哆嗦嗦的查看了半天,终于在一架落了八寸厚灰的书架上找着了。
“是这个!”老编修用袖子擦了擦书册,打了开来,“老臣记得,太子您说的那位,应该是江南滙洲的州吏陈广胜,与叛贼尤达是同科进士,素有往来,所以当时也被抄了家,诛连九族!”
老编修翻了半天:“喏,在这儿哪!”
韩云洌拿起档案仔细看了看,上面只记了些无关紧要的生平,并没有有用的。
“他抄家时没收的书籍都在哪?”韩云洌问。
老编修想了想:“大逆不道的言论,就烧了不少,一些无关紧要的……这些年了,谁知道在哪儿呢!”
韩云洌皱眉,尤氏一族覆灭,也从未听过于丞相家与江南有什么往来,十年前于君蘩只是个小丫头,这诗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韩云洌走到案犊前,提笔写下了那句诗:“大人你看,这句诗你可有印象?”
老编修眯了眯眼睛:“太子是从哪听到的这句?”
“我记得幼时我翻看过当时的记录,似乎有这句诗?可是那陈广胜所作?”
老编修叹了口气,将纸张交给了韩云洌,回身又去书架下面翻着什么。韩云洌立刻将纸张烧了个干干净净。
“太子看看,可是这个?”看编修好容易将一本手抄抽了出来交给韩云洌。
韩云洌随意翻了翻,都是手录的前人遗句而已。其中有一首《玉兰词》,里面恰巧有这么一句“此花开尽百花开,泣血声声唤不来。”
“这是首唱词,是江南那边独有的一种小戏曲。”老编修说,“咱们这边啊,没人听过,因此知道的人不多。老臣年轻时曾在江南游历过,所以听过这首《玉兰词》,这本里面,全是那陈广胜手抄的诗词罢了!”
“这么说,不是陈家一族独有,但凡是江南人都该知道的,对吗?”韩云洌欣喜若狂。
“自然,这唱曲比那陈广胜还老,怎会跟他扯上关系呢!”
韩云洌彻底放下心来,太子妃的家世定要清清白白,才能避开有心人大作文章。
“她家人口不少,许是哪位江南籍的戏子仆人唱过给她听吧?”韩云洌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脚步轻盈的离开了皇史宬,还是隋王记得警告了老编修不要将太子翻查叛贼旧档的事说出去!
韩云洌还未出宫就被慈安宫的人拦下了:“太后请太子去一趟,奴才可找了太子半天了!”
“何事?”韩云洌明知故问。
“太子就快去吧,自是好事呢!”
此时听风阁的鄢朝可是吓得冷汗直流,心惊胆战。
“听说鄢太医有个独女对吧?”韩云洸悠悠然道。
“是!”鄢朝弓着身答道。
“不知鄢太医对太子选妃一事,可有什么想法呢?”
鄢朝大骇,自己从未得罪过三皇子,也未与太子有什么往来,怎么三皇子忽然将矛头指向他了呢?
“臣……臣怎敢,怎敢议论皇储呢?”
韩云洸冷笑一声:“听说令千金也在太子妃候选人之中,鄢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鄢朝惶然不知所措:“皆是……太后恩典……”
韩云洸“啪”地一拍桌子:“听闻令千金与太子两情相悦,早有私情,鄢大人,本宫可要恭贺您了呀!”
鄢朝吓得抖如筛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三皇子,皆是谣言啊!臣女养在深闺,怎会有机会见到太子呢?臣女真的连太子的面都没见过啊!”
韩云洸越看越觉得这鄢朝与太子是一党,见他跪地磕头也觉得心烦。
“三皇子,老臣身家卑微,怎敢宵想太子妃之位啊!三皇子眀鉴啊!”
韩云洸皮笑肉不笑:“鄢大人这不是妄自菲薄了嘛!好歹大人也是太医院院使,若大人不嫌弃,令千金的婚事就包在本宫身上,本宫定会给她指一户好人家如何?”
鄢朝一惊,交给韩云洸,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多谢三皇子美意,只是臣不敢劳烦三皇子!”
韩云洸冷了脸:“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三皇子!三皇子息怒!”鄢朝慌忙解释,“三皇子美意老臣心领,只是……臣女……臣女已经许了人家……”
“噢?”韩云洸不信,“是哪户人家啊?”
鄢轻尘已到嫁龄,的确有人来打探过,只是鄢朝一直没松口,眼下是骑虎之势,鄢朝直记得儿媳林氏在他面前随口提过两次荫泰楼的东家,只好硬着头皮道:“是……是京城荫泰楼的东家,冉家!”
“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鄢朝咽了咽唾沫,“冉家提过几次,只因小女年幼,臣舍不得,所以一直未定下日子!”
韩云洸见目的已达到便不再咄咄相逼,上前扶起了鄢朝:“这是天大的好姻缘啊!怎不定下日子呢?不如本宫找人给你挑个日子?”
“多谢三皇子美意!只是……小女年幼,不急,再说,还要看冉家的意思不是?”
韩云洸笑笑,随意拉扯了几句才放鄢朝离开。
“皇子真相信他的话?”鄢朝走后,韩云洸身边的小太监问道。
“鄢朝胆小怕事,自然不敢糊弄本宫!只是,也不能不防……这样,你等会儿挑几样礼,给我敲锣打鼓的送到鄢府,就说是恭贺鄢家与冉家结亲,动静越大越好!”
“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