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浈回京,身边随侍不少,但都不能入宫,韩云浈又少不了这些人侍候,所以特地请恩,住在了外祖家建安侯府。
韩云浈一回府,便去了书房,遣退左右,只留下贴身的侍女隐儿在侧。
“公子去见了太子,可瞧得出什么来?”隐儿问到。
韩云浈摇摇头:“太子浸淫宫廷多年,岂是我一两句话的功夫就瞧得透的!但是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选……再看看吧,父皇已恩准我在京久居,且让我看看时局再说!”
隐儿点点头。
韩云浈拉过她的手:“别急!已等了这些年,不急于这几天……如若太子不愿,那我,就自己去争也要替苏大人翻案的!”
隐儿闻言笑着摇摇头:“公子之心隐儿明白,能昭雪沉冤自然是好,若是……万事公子定要以自保为上,实在无法隐儿宁愿陪公子远遁青山,也不想再见到有人白白牺牲了!”
韩云浈拍拍她的手:“我明白!”
景安不敢私收鄢轻尘的香囊,就算众人皆知此物并无它意,他也如履薄冰般忐忑不安——主子巴巴付出了这么多都没见过好脸,却叫他这个跑腿办事的拿了谢礼,他怎么能安心。是以晚间向韩云洌报备之后,景安特特将香囊呈到了韩云洌桌上。
“这是什么?”韩云洌问。
“回殿下,这是……鄢姑娘亲手做的!”
韩云洌心一跳,伸手拿了起来,细细端详:“你说这是她做的?”
“是!”
韩云洌闻了闻:“香囊?”
“回殿下,鄢姑娘说,这是加了安神宁思的药材,拿了干花熏香中和了药材的苦腥气,可费了不少心思呢!”
韩云洌勾起嘴角:“是她让你给孤的?”
“鄢姑娘没明说,但是小的明白……鄢姑娘很感激殿下这些日子的庇护照拂,可能是觉得礼轻,不好意思当面赠予殿下吧!”景安斟词酌句,编得辛苦,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韩云洌一听,将药囊紧紧攥在了手里,轻笑:“那你替孤转告她,孤……很喜欢!”
太后这几日的失眠症越发厉害了。青其的病不见好,皇帝特地指了两个老练的嬷嬷来慈安宫,太后依然觉得不顺遂。
“跟着孙儿的医女很不错,不如孙儿将她送来,贴身伺候皇祖母如何?”这一日几个小辈皆在慈安宫请安,韩云浈对太后说到。
“罢了罢了!”太后睡得不好精神不济,倚在榻上由侍女揉着额头,连眼也懒得睁,“你素来体弱,贴身调理的医女岂能随便离身?皇祖母人老了,总是有些小毛病,不碍事的!”
韩云洸一笑:“四弟孺慕之情而已,只是四弟素不在宫里不知道,皇祖母这病症本来就是不惯生人在侧,可是白白殷勤了一回!”
韩云浈对他有天然的敌意,素来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此时也只当闻了一股浊气,话音落了味儿散了也就算了。
韩云洸见无人理他,又捧赞了皇上特意为太后选人的事,依旧回音寥寥。
太后听了一会儿,也没兴致听了,便打发了人走。
“云洌留下吧,哀家有几日不曾与你好好说过话了!”太后缓缓道。
太后素来与韩云洌亲厚众人皆知,韩云洸瞪得眼珠子疼也没法,只得悻悻地跟着人群离开。
“你这几日倒是忙,总不见你来哀家这里坐坐!”太后说到。
“孙儿不敢!只是……孙儿有一事告知皇祖母。”
“什么事啊?”
“那日皇祖母说,想要放青其嬷嬷回乡,孙儿派人去了嬷嬷的老家沧州黎县去看过了,虽遭过大难,但这些年田园已复,只是嬷嬷族人……怕是难找。孙儿已经让人在黎县置了一处房产,仆人也已在选,保得嬷嬷安安稳稳颐养天年!”
太后闻言终于起身,握住韩云洌的手拍了拍:“这些事,也只有你能替哀家办得这样熨心了!”
“孙儿自小养在皇祖母膝下,青其嬷嬷也对孙儿照顾有加,孙儿对嬷嬷自有情谊,仅此也难报其一二!”
“你这孩子!”太后拍着他的手,感叹了好一阵子,突然间住了口,仔细嗅着——“似是,有什么味道?”
太后寻了一会儿终于寻到了韩云洌身上。
“这是什么?”太后指着韩云洌身上的药囊问,“从没见你带过这些东西!”
自那日起,韩云洌就一直将香囊带着不离身。于君蘩见了问起他就说街市上偶见就买了,如今对着太后,他仍是这番说辞。
“街市上的?”太后显然不信。
韩云洌将药囊解了下来给太后细细端详,太后闻了一闻,道:“是药囊?”
“是药囊,据说有安神之效。”
“你也太大意了些,以后这些东西可不能再近了身!这可交太医检查了?可稳妥?”
“放心吧皇祖母,孙儿已用了多日并无不妥。孙儿也确实觉得,睡眠安稳、精神爽利,孙儿正想着要给皇祖母带些来呢,皇祖母的身体确实叫孙儿焦心得紧!”
“你有这份心就好!”太后将药囊还给了他,“太医院都拿哀家没辙,小小的药囊能如何?不必了……”太后说着说着又躺了下去,与韩云洌又说了些话,困劲儿上来,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她如今能睡一觉不易,韩云洌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十月已冬,天气愈发寒冷起来。
鄢轻尘依旧雷打不动地每天回鄢府,在门口一站就是半天。有时候去的早,正赶上鄢朝出门,但鄢朝从未正眼瞧过她一眼,鄢轻尘也不敢拦他。
倒是林氏,到底是妇道人家,这样寒冷的天始终有些于心不忍,但一念起自己为她舍的那些钱财就上不来气,捂着胸口打发看门人:“快将她撵走,我瞧不得她!”
这一日风大,鄢轻尘只站了半个时辰便被林氏遣人赶了回来,回家时,却看见韩云洌端端正正坐在屋里喝茶,桌子上,全是鄢轻尘做的香囊荷包。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驾临?”鄢轻尘进屋脱下披风,坐在韩云洌下首,一抬眼却看见韩云洌腰上系的那枚药囊,鄢轻尘轻笑着摇了摇头。
韩云洌脸色阴沉。她本以为药囊是鄢轻尘特意做给他的,今日来了一看,却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太子妃呢,怎么不与殿下同来?”鄢轻尘又问道。
韩云洌眉头皱得更深了。
鄢轻尘似是未觉,继续道:“前日我去瞧了太子妃,太子妃还说殿下您公务繁忙,连歇息的时间都紧得很,很是担心殿下呢!”
韩云洌“哐”地一声将茶杯重重砸在桌子上,鄢轻尘吓得一凛,噤了声。
“如今天寒地冻,你也该少出门才是!”韩云洌冷冷道,“如果只是因为鄢大人的缘故,孤不介意为你开这个口,解你烦忧。”
“你……”
韩云洌暼了她一眼,状似随意道:“做这样多的香囊做什么?你一个人用得过来吗?”
“我乐意,不劳殿下费心!”鄢轻尘别过头不看他。
韩云洌这才抬眼仔细看她,在外面这许久,耳朵冻的通红,身上寒气未散,不由得又软了心,轻声叹道:“你呀,总是爱惹我生气!”
他这样宠溺的语气简直要溺死鄢轻尘,让她不禁慌了心神。
韩云洌起身,走到她面前,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渺渺……”
“殿下!”景安突地一声狼嚎打破一室暧昧,鄢轻尘慌忙一把推开了韩云洌,力气之大害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景安鬼吼着窜进来一看也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当即转身往回跑。
“回来!”韩云洌理了理衣襟若无其事道,“何事?”
“殿下,宫里来人,皇上宣您进宫呢!”景安缩着脖子。
“走吧!”韩云洌刚走了没两步又转了回来。
“忘了,我此次来,还是来求你一样东西的!”韩云洌对鄢轻尘说。
鄢轻尘臊的不敢看他,嗫嚅道:“什么……”
“皇祖母夜夜失眠,精神萎靡,我觉得你这药囊做得不错,所以替皇祖母向你讨要几个!”
鄢轻尘一听是正事,站起了身:“太后身体不适,该去找太医才是。我虽是医家出身,但父亲忌讳,不让我碰医药,所以我也就只通些皮毛。而这药囊再好也不是治病的,只能调理些,派不上大用的!”
“我知道,只是皇祖母年事已高,太医院不敢下重药,也都是以调理为主,见效不大,我实在难安。你就帮帮我吧,聊胜于无也好!”韩云洌一揖。
鄢轻尘想了想:“既然如此……那我得重新配个方子出来,你明日……叫人来取便是!”
韩云洌闻言欣喜,刚伸出手,鄢轻尘立时往后一躲,韩云洌无奈,只好深深一揖:“那就多谢鄢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