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朝的确听说了鄢轻尘客居太子府,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他一点儿都没有要将人接走的意思。
自那一日之后韩云洌便再没有出现过,鄢轻尘每天早上都要回一趟鄢府,只是林氏吩咐了,不准人放她进门,她就在门口守着,直站到晌午才走。
景安倒是天天来,有时早上,有时傍晚,无非送些用度过来。灵儿怕鄢轻尘介怀,每次都将他扯到边房,说完话就赶紧撵他走了,景安每次嘀咕都被她吆喝,惯性地他现在一见灵儿摆开了架势就开始哆嗦。
不几日,皇帝封了韩云洸为郡王,封号为厉,府邸已选好,择吉日动工修葺,只差一个封王大典了。
“如今李府可热闹了,听说这几日送礼的可络绎不绝。”隋王与韩云洌闲谈时说到,“不过是个郡王,李家可得意不少!”
“云洸毕竟是这一辈中第一个封王的,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韩云洌兴致缺缺。
“上次你婶母入宫,遇见了李贵妃,拉着你婶母寒暄了半天,拐着弯儿地打听秦家所有的适龄女子!啧啧,她也不想想,你婶母岂是好相与的,当时把李贵妃给噎得……”隋王妃秦氏,将门之女,虽未披甲上过阵,但性情直率十分骁勇。秦家世代忠良,却从不涉党争,秦家当家定远将军秦良更是水泼不透针插不进的铁骨汉子,虽然韩云洌与隋王妃关系密切,但对于秦良也只是点头之交。
“且我听说,李贵妃可不止打听了秦家一家,但凡有兵权的军侯她可都打听了,看来是准备为厉王选一门武将为亲了!”
“这是自然。”韩云洌幽幽道,“李家是文臣,与之交好的武将不多,想要快速拉拢武将,王爷的亲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的确,厉王不比你,虽然孝康皇后早逝,但你外公戚将军一家总还健在,朝廷中的武将,再如何都没有比的过开国将军府的!”
“外公总归是年纪大了,久不上沙场了。自母后去后,戚府便不再有往日鼎盛……终究怕功高震主,所以无事我也不去叨扰外公,就让他颐养天年就好!”
“那厉王,你待如何应对?”
韩云洌皱眉:“我应对什么?难道我能让他不成亲吗?满朝的文武我能阻拦几个?若让他成个亲便没了我的立足之地,那我这些年不是白活了!”
隋王挠了挠他乱糟糟的络腮胡子,深沉道:“我总觉得你这几日有些不对……可是遇着烦心事了?”
“没有!”
“你呀!自小就是这性子,闷葫芦一个,坏事好事都憋着!随了你母后了!”
韩云洌刚回府,迎上来的小厮便报到:“殿下可回来了!四皇子来了好一会儿了,此时正在书房等着殿下呢!”
“云浈?他怎么来了?”他的确听说韩云浈递了回京的折子,来恭贺韩云洸封王,却不知这样快便到了。且他自小在外,与韩云洌并不亲厚,实在也没到该一回京就来探望的地步。
韩云洌到书房时,韩云浈正拿着一本《志异录》看得津津有味。
韩云浈一身粗布青衣,白玉簪束发,他年纪小,又养在道观那种清静地,倒多了一丝淡然的谪仙气,不似皇家人的烟尘气重。
“皇兄!”韩云浈一见他来,依依不舍的放下了书,起身行礼。
“可等了有一会儿了?”韩云洌问道。
“皇兄这里书多,臣弟看得兴起,倒不觉得多久了!”
韩云洌觑了那本书一眼:“你若喜欢,待会儿孤叫人包起了给你带走!”
韩云浈倒也没有虚推,当即谢了礼。
“你何时回来的,可去过宫里了?”
“回皇兄,臣弟巳时进的宫,拜见了父皇和太后,用过午膳才出宫。”
韩云洌与他实在没有许多话说,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再没了言语。
“臣弟是特来向皇兄见礼的,如今见过皇兄,臣弟也该回去了!”韩云浈起身一揖。
韩云洌送走了他之后问书房的守卫:“四皇子一直都在书房没出去过?”
“回殿下,没有!”
“那他可有说过什么?”
“没有……只是问了殿下何时回来,然后,又问了小的,可不可以看书,小的不敢阻拦,四皇子便拿了书,一直看到殿下回来。”
韩云洌皱眉,他总觉得韩云浈回来的不是时候……或者说,太是时候了!他这次来太子府,也大有深意!
傍晚景安去了鄢轻尘那儿,却看见两人手忙脚乱地做着针线活,连招呼他的空儿都没有!
景安看得稀奇,索性也坐了下来,道:“鄢姑娘需要什么尽管跟小的说就是,小的一应送来!何苦自己亲自动手?”
鄢轻尘笑了笑:“就算在家里也不是没有做过针线的,况且这也不是大物件,绣些香囊荷包而已!”
鄢轻尘给灵儿使了个眼色,灵儿赶紧拿了个青色绣了玉兰花的药包给他:“喏,我们小姐亲手做的,送给你!”
景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尴尬的挠着头。
“不是什么好东西,”鄢轻尘说到,“放了些安神的药材做的小荷包,你这几日为我们跑前跑后的也辛苦了,聊表谢意而已。”
景安战战兢兢地接了,端详了一番道:“姑娘手艺真好!很香,问不出药腥味呢!”
“那是,我家小姐心灵手巧!”灵儿做不来这样细致的活,只能给鄢轻尘剪个花样,打打下手。
“可是,你们做这么多的荷包做什么?”景安看着竹框里不少的香囊,灵儿还剪了那么多样子,“难道是做去卖了不成!”
此语一出,灵儿和鄢轻尘都沉默不语。
“怎么了?”景安犹不自知。
鄢轻尘不语,继续绣着荷包。灵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使了个眼色将他带到了边房。
“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景安疑惑道。
“小姐做着荷包,的确是拿去卖的!”灵儿幽幽道。
“啊?”景安一惊,“为什么呀?你,你……她……”
“我也不知小姐是怎么想的。我们昨天去了鄢府,少奶奶还是不许我们进门,回来的路上小姐突然问我还有多少钱,她让我置办了这些东西,今天回来就开始做了,还让我打听哪里可卖。”
“你怎么也不劝着些!如今情形是不好,但她依然是千金小姐,怎么,怎么能,难道要出去抛头露面吗?再说殿下并没有一丝怠慢小姐,她……”景安不好过分揣测,且他一打眼看见灵儿已经在斜眼瞅他了,赶紧住了嘴。
“其实小姐不说,我也能明白几分。鄢府那儿,不知何时才能回去,如今小姐在这儿不明不白地白吃白喝,虽然有太子妃好友这个名头,但时日一长定有蜚短流长。而且,小姐总是有些心高的,这样白白用你家殿下的,她心里总会有些疙瘩。如今我们是还不起欠殿下的,只愿来日少欠点吧!”
景安仍旧想不通这样的论调,但又不敢反驳灵儿,憋红了脸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若真想帮我,就帮我找个好摊位吧!”灵儿突然道,“我自己是没门路,交人代卖总归赚得不多。你是太子府的人,由你出面定能省我不少事!”
“……我不!”景安哼哧。
“为什么呀?”
“……殿下知道会打死我的!”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更何况小姐当然不会亲自出去,当然是我负责摆摊了,殿下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拿你怎么样的!”
经不住灵儿一番软磨硬泡,景安终于答应帮她出面。不过各退一步,这边她们两人都不准出门露面,景安找个首饰店来代卖,由他出面,定能谈个不错的价钱。
“那这样可多谢你了!”灵儿谄媚地给他揉揉肩,“若真能赚钱,我请你出去吃大餐!”
“出去就不用了!”景安心猿意马,“你的手艺就挺好,做两道家常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