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阳刚刚下山的时候,被看押在太子府里的玛依莎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喊道:“张广,张广!”
阿依尔推门走了起来,“公主殿下,您有何吩咐?”
玛依莎冲到她的面前,问道:“阿依尔,你可见到了张广?”
阿依尔摇了摇头,“没看见,只是他也被看管在太子府里,他应该也跑不去出去吧!”
玛依莎心想,这个傻姑娘啊,你哪里知道,那张广武艺高强,岂是这几个人能够看住的!
玛依莎心说不好,一定是张广听说今晚奎尼要去杀死楼兰王,所以他提前离开了太子府,准备在王宫里刺杀奎尼。她抓起桌上的一把短刀,冲出了房门。来到大门口儿,侍卫上前来拦。
“公主殿下,您一向体贴我们,你不能走啊,不然国王会要了我们的命啊!”
玛依莎把短刀横架在自己的勃子上,说道:“如果再不让开,我就死在这里!”
侍卫都知道,这位公主是国王的掌上明珠,别看现在被关押着,就算她受一点委屈,更不要说死了,国王也会大开杀戒的。听到她这样说,哪一个还敢阻拦!
此时,关押楼兰王的佛堂外,在一片夜色中,只见一个黑影,身手无比敏捷,他翻墙越房,很快来到了佛堂的屋顶,瞬间趴了下来,一动不动,此人正是张广。
张广趴在屋顶,悄悄地掀开屋顶的瓦片,室内景象一目了然。佛堂里点着一盏灯,楼兰王面对着佛像,端坐在地上。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奎尼手持长剑,闯了进来。
看到奎尼闯进来,楼兰王仍然一动不动,只是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轻轻说了一句:“你来了”,又淡然地闭上了眼睛。
奎尼摇摇晃晃向楼兰王走去,看样子是已经喝醉了。张广心想,来得正好,我今天要新老国王一起杀掉,飞身从屋顶的洞口跳了下来。
古丽今天一天都是心神不宁,她在寝宫里来回地渡着步子。
当她得知玛依莎被奎尼关押在了太子府,她心急如焚。本来她已经按照玛依莎的计策,做好了各项准备,只等玛依莎的号令,便可以开始行动,待提达被捉,再与玛依莎一起去劝说奎尼,解救楼兰王夫妇。现在,玛依莎被看押起来了,如果再不动手,恐怕就来不及了。于是,她派人前去通知佛果法师,两人便开始了行动。
先是古丽佯装要小产,设法请佛果法师入宫,再把提达从奎尼身边调动开。傍晚的时候,她偷偷看见提达走进了佛果法师所在的佛堂,却一直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奎尼刚刚来过,看样子喝了很多酒,满脸杀气,又匆匆离开,她预感到不大事妙,难道奎尼要对楼兰王下手?
想到这里,古丽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她不顾侍女们的阻拦,一路向关押楼兰王的佛堂跑去。
古丽跑到佛堂门口,正看见玛依莎也跑了过来,二人一齐冲进了佛堂。
撞开房门,只见一个黑衣人把奎尼按倒在地,正要挥刀砍下,她俩人一起向奎尼扑去。在他们的身体冲出去的一刹那,楼兰王率先压在了奎尼身上,张广手里下落的刀,一下深深地刺进了楼兰王的后背。
张广推开楼兰王的尸体,正要再次挥刀刺下去,玛依莎和古丽高叫着,“快来人啊”,飞身扑了上去。古丽有孕在身,动作迟缓一些,玛依莎扑到了奎尼的身上。
此时,奎尼也从酒醉中惊醒过来,在张广的刀下落的瞬间,他抱着玛依莎就地一滚,滚向了一边。但还是有些迟,玛依莎的后背还是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一下涌了出来。
奎尼跳起身,大叫:“来人,把这畜牲给我拿下!”侍卫们与张广战在一处。
奎尼抱着玛依莎,跑到古丽面前,把古丽从地上扶起,只见古丽的身下也是一片血迹,古丽手捂着腹部,看了看奎尼,昏死了过去。
张广虽然武艺高强,但终是寡不敌众,死在乱刀之下。
此时,奎尼又大声叫道:“快把公主和王妃抬回寝宫,马上去请耆婆!”
侍卫们这才七手八脚地把已经人事不醒的古丽和玛依莎抬走。
奎尼转身看到躺在血泊中的楼兰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把楼兰王抱在怀中,大声喊道:“父王,父王,父王!”他早已泪如泉涌,一阵翻江倒海的悔恨涌上心间。
楼兰王的鲜血流了满地,早已经面无血色,听到儿子在叫他,他缓缓睁开眼睛。奎尼见他醒了过来,大叫:“父王!”想要把他抱起来,楼兰王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摇头,张了张嘴。
奎尼把耳朵俯在他的嘴边,只见楼兰王非常虚弱地说道:“儿啊,放了你的母后吧!”说完,头快速地偏向了一侧,永远闭上了双眼,他的眼角,还在不断地滚下泪花。
奎尼简直发了疯,泪雨倾盆,大叫:“父王,我该死啊!”也晕了过去。
当奎尼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他翻身坐起,来不及穿鞋,直向古丽的寝宫跑去。
来到古丽床边,侍女们都在床边哭泣着,耆婆向他摇了摇头,也低下了头。
奎尼轻轻坐在古丽的床边,拉起古丽惨白的手,轻声叫道“古丽,古丽,你醒醒!别丢下我和阿布啊!”
听到他的叫声,侍女们纷纷跑到屋外,放声大哭。
古丽缓缓睁开眼,两滴眼泪流了下来,脸上却是笑着。她拉了拉奎尼的手,说道:“陛下,不要哭。”
奎尼点了点头。古丽奋力睁开眼睛,向四周看了看,说道:“陛下,能把玛依莎抬过来吗?我还想再见她一面。”
奎尼这才想起玛依莎,对耆婆问道:“玛依莎怎么样了?”
耆婆答道:“陛下,公主殿下受了伤,流了很多血,不过没有大碍,应该醒了,我这叫人把她抬过来。”
玛依莎就在隔壁,她也急切的想见到古丽,但因为失血过多,伤口又一阵阵的疼,她只能勉强坐在椅子上,由侍卫们抬着,来到古丽的床边。
奎尼趴在古丽耳边说道:“古丽,玛依莎来了。”
古丽再次吃力地睁开眼睛,抬起另外一只手,伸向玛依莎。玛依莎握住她的手,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古丽缓缓地把自己的两只手拉到一起,又把玛依莎的手放在奎尼的手里,喘息着说道:“陛下,我把玛依莎交给你了。”她又把目光转向玛依莎,“妹妹,我把他还给你了。”
玛依莎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一下子扑到古丽的床边,大声叫道:“姐姐!”顿时大哭不止。
古丽伸手拍了拍玛依莎的头,又笑笑说道:“傻丫头,你把你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我,姐姐已经感激不尽了!”说着话,古丽的眼泪也不断地流了下来。
古丽再次把脸转向奎尼,说道:“陛下,我不能再为你生儿育女了,请你照顾好玛依莎,也照顾好阿布,我们,我们来世再见吧!”
古丽的手丢向了一边,房间里哭成一片。
奎尼抱起古丽,仰天嚎叫:“古丽,古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玛依莎刚刚缝和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又把新换的衣服湿透了,人也晕了过去,阿依尔连忙把她抱在了怀里。
第二天清晨,楼兰国大殿里,楼兰王和古丽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们安静地躺在那里。他们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甚至泛起了青色,身体也比生前变小了许多。他们的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嘴巴微微张着。
奎尼国王带领满朝文武大臣,身着缟衣,站立在两旁。佛果法师扶着玛依莎,缓缓走到楼兰王和古丽面前,一起坐下,二人身后的僧人们也紧跟着坐了下来。这时,满头白发的王后也走了进来,她面无表情,坐在了楼兰王身边。提达也被僧人们押到了大殿里。
佛果法师开口说道:“此生多憾事,难逃中刀枪。身去神未消,莫入三恶道。”然后,众人跟随着佛果法师,齐声念起:“南无阿弥陀佛。”
他们就这样念着,奎尼和大臣们也悄悄合上掌,也跟着念了起来。大约两个时辰以后,楼兰王和古丽的脸色发生了变化,渐渐红润起来,眉头舒展开来,双唇也悄然合上,面容安祥,仿佛进入了梦乡。
又过了一个时辰,大家再把目光投向楼兰王和古丽,不觉大惊。楼兰王脸上的皱纹消失了,头发也变黑了许多,看上去不过三十几岁的样子。古丽的变化更大,不知何时,她脸上和颈部的伤痕竟然消失了,长长的睫毛重新生发了出来,面洁如玉,宛如中恢复到了二十几岁一样美丽。两人的嘴角微微上挑,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微笑。
正当大家惊诧之时,大殿棚顶突然响起了丝竹之声,抬头望去,却看不到人,并且还有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在丝竹声中,楼兰王和古丽的笑容更加明显。
半个时辰后,众人觉得耳边的丝竹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佛果法师和玛依莎站起身,发现王后依然端坐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佛果法师伸手试了一下她的鼻息,回身说道:“可以把他们入殓了,再过两个时辰,便可以下葬了。”
众人各自悄悄离去,一些跟随楼兰王多年大臣们是被抬走的,只有奎尼国王一个人原地未动。看见国王没有动,侍卫们只是围着他看,没有人敢上前去抬动三具尸体。
此时奎尼已经无法移动脚步了,看着曾经与自己至亲至近的三个人躺在自己的眼前,他觉得这就是一场梦,一场噩梦,而他自己就是这个噩梦的始作蛹者。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呼天喊地,也没有力气再去内疚,只剩下一具空壳呆立在那里。
他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往日的情景。他看见王后正带着自己在草地上奔跑,母子俩微笑着,倘佯在鲜花绿草之间。父王就在不离处看着他们,古丽手捧一束鲜花,也向他们跑来……
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有无声地哭泣。忽然,他觉得自己的全身疼痛难忍,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一直在看着他的侍卫们脸色大变,因为奎尼国王的全身一下出涌出了一个又一个明亮的水泡,转眼间,这些水泡就像冒出水面的气泡般破裂,英俊的奎尼国王已经面目全非,令人作呕,侍卫们纷纷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