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依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太子府的,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大亮。后背上的伤还在撕裂般的疼痛,而更疼痛的地方,却是在她的心里。这种疼痛无法用语言形容,是她几世也未曾经历的。
看到她醒来,又把身体倦缩在一起,脸色也非常难看。阿依尔急得围着她团团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玛依莎强忍着痛,说道:“阿依尔,我,没事,只是心里,很难受。”
话音未落,眼泪已经流了下来。阿依尔似乎恍然大悟,原来公主是心在痛。
她坐在床边,拉起玛依莎的手,说道:“公主殿下,为了楼兰国,您受苦了!”说着也哭了起来。
玛依莎勉强支撑起身体,半坐着,幽幽说道:“自从我来到楼兰,如果没有奎尼、王后和古丽相救,我早已经死在荒郊野外了。在楼兰的那段日子里,虽然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但我却不知不觉和他们成了亲人。如今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离去,我……”
玛依莎说不下去了,低头啜泣。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阿依尔,外面怎么样了?”
阿依尔说道:“国王、王后和古丽王妃今天下葬,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奎尼国王也突然病倒了。”
玛依莎一惊,“快扶我去看看他!”
阿依尔说道:“公主,耆婆和佛果法师一直守在国王身边,您的伤口还在流血。再说,国王有令,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
玛依莎不说话,只是踉跄着向外走去。阿依尔知道,再劝下去也是多余,急忙跑过去,扶起玛依莎,向门外喊道:“来人啊,快备车,公主要进宫。”
玛依莎来到王宫,见耆婆和佛果法师坐在奎尼寝宫的外间,忙上见问道:“奎尼怎么样?”
“阿弥陀佛”,佛果法师起身答道:“公主,国王全身溃烂,已经面目全非了。”
玛依莎惊问道:“法师,为什么会这样?”
“阿弥陀佛,公主殿下,奎尼国王受人挑唆,欲杀父害母,险些令楼兰国大乱,若不是公主前来,恐怕要出大事了。国王一夜之间失去了三位至亲,已经是无地自容,悔恨难当。他这满身脓疮,正是他这忏悔之心的表露。”
“那该怎么办呢?”
“公主不必惊慌,待国王业障消除,他的病自然会好的。”
听了佛果法师的话,玛依莎的心里平静了许多。她来到寝宫内间门口,问道:“陛下,我能进去看看你吗?”
房间里传来奎尼的声音,“不必了玛依莎,我自己造下的罪业,总是要自己还啊!”
玛依莎想到,阳关郡守限定的一个月时间也就快要到了,如果不跟奎尼及早商量对策,只怕就来不及了。
玛依莎坚持说道:“陛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禀告。”
又过好一会儿,门打开了,侍卫把玛依莎扶到国王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然后全部转身离开了房间。
玛依莎看到,奎尼平躺在床上,全身缠满了纱布,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但仍然可以看到,纱布由内向外,还不断有体液浸出。她的心里又疼又气,除了流泪,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玛依莎,你不要哭,我是一个昏君,是一个不孝子,是一个恶丈夫,若不是为了楼兰国,我死不足惜!”
说道楼兰,玛依莎止住眼泪,说道:“陛下,事到如今,我必须实话实说了。二十几天前,阳关郡守让我的父亲带我入府,对我说了你杀死汉使的事情,他已经得到汉王密旨,要刺杀于你,把楼兰国控制住,然后护送在汉朝做人质的王子回国,来做楼兰国王。那位王子在汉朝多年,早已经彻底被汉朝教化成了傀儡,那时,楼兰国将会完全归属于汉朝了。郡守知道我在楼兰被封为公主,还曾经与你有婚约在先,派我带领他的贴近侍卫张广前来,目的就是为了刺杀你。”
玛依莎说到这里,看到奎尼毫无惊讶之色,料定他早已经知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接着说道:“陛下,郡守限我以一个月为期,如果一个月内,他还没有得到你已经被刺杀的消息,他就会派大军前来。现在,一个月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我们需要马上拿出对策啊!”
玛依莎有些焦急,透过纱布,她看不到奎尼国王的表情,却能从他的眼神看到绝望。
奎尼平静的说道:“我害死了生我养的父王和母后,害死了为了付出一切的古丽,我已经没有脸面再活在世上了,看来,我只能以死谢罪,才能挽救楼兰百姓了。”
“陛下不可”,玛依莎连忙说道:“你不为自己着想,还要为阿布和楼兰国的未来着想啊!你这一死,楼兰国又该何去何从?”
奎尼叹了口气,说道:“我连死的权利也没有了,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办呢?”
他似乎是在问玛依莎,又似乎是问自己,也像是在问天问地。
玛依莎说道:“陛下,汉朝要我前来刺杀你,无非是要牢牢地控制楼兰,只要陛下写下忏悔书,表明楼兰国甘心臣服于大汉的决心,再多送上些牛马粮食,汉朝也不会赶尽杀绝的。”
“可是我杀死了汉使,还乱刀砍死了张广,他们会就此罢手吗?”
“陛下,你杀死汉使,事出有因,只是你做得有些偏激。张广虽然已死,但他也亲手杀死了楼兰王。如果大汉朝再发兵攻打楼兰国,一定被天下诸国耻笑,有损大国威严,他们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奎尼点了点,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说话间,奎尼转身想向玛依莎伸出手,又停了下来,只是用眼睛深情地看着她说道:“你也快回去休息吧,你是我奎尼的救命恩人,也是楼兰国的救星啊!”
奎尼说得动情,玛依莎听得无比感动,她抬起手,隔着黑纱,拍了拍奎尼的手臂,含着泪,摇头说道:“是你们先救了我的命,不然这世上哪里来的玛依莎!”
奎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玛依莎问道:“陛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你还会离开我吗?”奎尼睁大了双眼,望着玛依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