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风的吹拂下,冰雪消融,大地回春,环绕在楼兰城外的胡杨林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不觉又是一年悄悄过去。
但无论四季的美景如何,奎尼已经丝毫不放在心上,甚至已经失去了感知能力。他的心已经没有了知觉,就像树枝失去了树叶,就变成了一株枯树,草原上失去了草,就变成了一片荒漠,山峰下失去了水,就变得一片荒芜。如果说他的心里还有些什么,那就只有恨了,他恨天,天色无常,他恨地,地薄无声,他恨人,人无实语,他恨情,情字如刀。
自从霍嫣走后,奎尼太子的心情越发焦躁,性格也变得乖戾起来,时常无端地发脾气,心间总有一团无名之火,无处发泄。太子府上下,也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和欢笑,整日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只有偶尔传来的小王子阿布的哭笑声,不时传出,才会打破那份寂静。
古丽成了太子妃,又成为了阿布王子的母亲,虽然奎尼太子对她百般怜惜,但从他哀怨的眼神里,古丽看到了思念,看到了绝望。每次看到他发脾气,古丽从不埋怨,只是默默的承受着。她知道,奎尼的脾气并不是冲他而发。即使是冲她而发,她也不会说什么,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一切都是值得的。
太子府里没有人敢提一句关于玛依莎的事情,但玛依莎的房间依然保留着,只不过除了打扫卫生,没有人敢轻易进去。只要看见那间房子里的灯亮着,大家知道,那一定是奎尼太子又在那里喝闷酒了。这个时候,若没有奎尼太子的吩咐,绝不会有人从门前走过,太子妃古丽也是如此。
这一天,那间房里的灯光又亮了起来,两名侍卫在门外窃窃私言。
一个说:“你快去禀报太子,明天一早,国王叫他进宫。”
另一个一扭脸说道:“让我去!你咋不去?你想要我的命啊!”
“那咱俩都不去,误了事可怎么办?”
另一个说道:“那咱俩一块去,你先说!”
两人商量着,小心翼翼地来到房门口,正好阿依尔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个人像见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拉住她,央求道:“姐姐行行好,快帮我们向太子回禀一声儿,明天一早,国王请太子爷进宫。”
阿依尔惊讶地说道:“要我去回禀!你们两个大男人不去,要我一个小女子去挨骂,亏你们想得出!”
两人连陪笑脸,说道:“姐姐,您侍候过公主殿下,这全府上下,只有您在太子爷面前面子最大了。好姐姐,求求您了!”
阿依尔微微一笑,“少拿好听的话来哄我!要不是怕误事,我才不管呢!”
二人连忙施礼,“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阿依尔站到门口儿,轻轻敲了两下房门,只听“啪”的一声,那分明是一支酒杯飞到房门上摔裂的声音。奎尼太子隔着门吼到:“滚!滚远点儿!”
两名侍卫吓得撒腿就跑,阿依尔平静地说道:“启禀太子,我是阿依尔。国王派人来传话说,明早请您进宫议事。”
房间里又传来奎尼低沉的声音,“我知道了,你去吧。”
阿依尔转过身要走,远处两名侍卫连连向她作着揖。
第二天,早朝已过,见奎尼太子迟迟未到,国王皱着眉头说道:“今日议事就到这里吧,散朝!”
国王来到王后的寝宫,王后急忙起身相迎,见国王脸色极差,小声问道:“陛下,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国王气哼哼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好儿子!”
王后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这孩子呀!”
国王又愤愤地说道:“我已经是年过六十的人了,朝政繁多,实在力不从心,原指望他能早日接替我,没想到,这小子整天泡在酒里,醉生梦死!真是令人失望啊!”
王后无奈,只好安慰道:“陛下,奎尼从小吃了不少的苦,从前也算为国尽心尽力,只是玛依莎的离开,给他的刺激太大了。找个机会,我再好好劝劝他,陛下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国王怒道:“为了一个女人,变得如此狼狈,亏他也是我王室子孙!”
这时,侍卫来报:“陛下,太子驾到。”
国王厉声道:“让他进来!”
奎尼进得门来,懒洋洋地施礼道:“父王母后吉祥。”
国王扭着脸,没有说话,王后用眼神示意他到一旁坐下。
“你这不知道好歹的东西,朝中大事你不管,连王宫也很少来了,整天酗酒行乐,哪里还像个太子的样子!”
原本平静的奎尼,“呼”地一下站起身,说道:“我酗酒行乐!那也是你们逼的!”
“我们逼的!你把话说清楚!”国王怒道。
“做了什么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奎尼毫不让步。
“我们,我们做了什么事?”
“你们为什么逼着玛依莎离开?”奎尼怒目圆睁。
“人家的父亲前来寻女,玛依莎随父回家尽孝,怎么是我们逼的?”
“就算不是你们逼的,那她走的时候,难道你们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她要离开?我不知道也就算了,你们为什么不留下她?天下人尽知,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那是玛依莎自己的决定,告不告诉你,你去问她!”
“你倒会说话,反正玛依莎已经不在楼兰国了,你怎么说怎么有理!”奎尼竟然开始不用敬语了。
见父子俩越吵越凶,王后急忙说道:“儿啊,玛依莎离开楼兰,我们也不情愿啊!可是她执意要走,我们怎么拦得住啊!”
“拦不住也要拦!就算实在拦不住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去拦!”奎尼仍然怒气冲天。
“你这不孝子,如今竟敢用这样的语气来质问我们!”国王也气得站了起来,“你身为人子,不行孝道,身为太子,不理朝政,还在这里大吼大叫,岂有此理!”
“你为了巴结大汉朝,得罪不起阳关郡守,就拿我心爱的玛依莎送人情!我不管,没有了玛依莎,我什么也不管!”说罢,奎尼太子转身摔门离去。
国王气得大叫:“这个不孝子!真是我楼兰国的不幸啊!”
王后坐在一旁流泪,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