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过去,我回国后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小果的,碰到的第一个熟人是小果,碰到的第一件喜事也是小果的。她兴奋地告诉我,找到了江山,是她心目中的江山,要结婚了。我不该这样惊讶的,毕竟毕业有五年的时间,多数人是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小果变化很大,和以前的她有那么多的不同,她现在是妩媚的,有魅力的,经常披着连衣裙,淑女名门。能让她变得这么美的男人,一定是她最爱的。
她托我去婚纱店替她拿婚纱,我抛下手中的工作全力以赴,她是我在出国的这五年里唯一给过我关心的熟人,如今她有求,我岂能不应?
我报给服务员相应的材料,她热情地带我去找属于小果的那件婚纱,穿穿梭梭间,恍惚看到朝思暮想的他,我晃晃头,希望这是幻觉。五年不见,他还是在人群里扎眼,而我那年给他接机的时候许愿要成为人群里一眼就被他找到的那个时刻,这时是否会成真?还是和从前一样的不苟言笑,服务员在一边给他介绍婚纱。他只是看着,不说话,这是他,永远不会改变这一点的他。
如果时光倒转,回到五年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时和他站在一起听服务员介绍婚纱的人,会不会是我?
他们不该是五年前就结婚的吗?
这么多年过去,站在他身边的人依然是她。
那年,她找到我,说了这样的一番话:他是好心才收留你在这里的,他为你已经耽搁了许多时间,你怎么忍心让他再为你耽误了自己的幸福。
如果你是真的爱他,就请把幸福还给他。
又或许,他们和我一样也为新人拿婚纱。
“小姐,因为您是代拿,所以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
女服务员的打断我的思绪,说明工作的需要。
“洋小听。”
很少自说名字,突然这样正式地报上自己的名号,感觉是在讲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请问,是海洋的洋,听见的听吗?”
服务员重复一遍作确认。
“是的。”
“谢谢您的合作,这是收据单和婚纱,请您务必收好。”
“谢谢。”
“请问是路先生吗?”
服务员还没等我走开,眼睛发亮地朝我身后瞧去。
路先生。
我慢慢地回身,只看了他一眼就仓皇而逃。
回来这么多天,忙碌的好像忘记他的存在。
我们都在同一座城市里生活。
这一点被我选择性的忘记了。
而小果怕碰及我的伤心,也选择性地没和我提及他的存在,于是我都忘记了。
五年了,我们还是会遇见的。
而我还会遇见的岂止是他?
我忘记问小果她老公的名字了,忘记了路成也会有可能是她的另一半。路成见到我拿着婚纱给他的那一刻,明显的不敢置信。他看看小果,又瞧瞧我,好半晌,才兴奋地将我拥在怀,道:“洋小听,真的是洋小听吗?你不该是一毕业就回国的吗?怎么又过了两年呢?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会选择在国外发展,再也不回来了呢!”
小果故作气恼地双手掐腰,吃醋:“过几天,我们就是夫妻了,你现在搂着另外一个女人是要怎样?”
路成干笑又尴尬地松开我,板着脸:“我那么久都没有见到小听了,就不能表现的热情一点吗?”
“表现热情需要这么紧紧地抱着人家吗?”
“怎么不行了?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
“切,你以为你会被观众围堵吗?”
“我怎么就不能自以为了?”
路成和小果斗嘴了一会儿,才正视我的存在,应该是我出声制止,让他们正视了我的存在。
“你们两个都快别闹了,回去赶紧好好的准备一下婚礼的事情。”
小果点头,“洋小听,你现在已经是一名建筑设计师了,帮我们设计一座洋楼不为过吧。我们把地方选好了,其他的事情就靠你的帮忙了。我和你那么多年的交情,你看这个忙你帮是不帮?”
“友情价。”
路成也补上一句。
我见他们在这几天的相处中难得达成一致,就高兴地答应了。
“见过我哥了没有?”
路成又随意的问了我一句。
“没有。”
我否认。
虽然我对自己的否认感到纳闷。
“洋小听,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都是五年前的事情,过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该给他一个电话,哪怕只是说,你回国了。我哥这么些年都没有忘记你,当初他出了事,以为你怕连累到自己才选择逃避,这都算了,不管你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有或者没有过这样的想法,这都算过去了,其实你可以放心的去看他,他就要结婚了。”
路成觉得我没良心,“你也真是的,这么对我哥。”
“行了,路成,别再拿这件事情说了。”
小果没良心的踩了他一脚,疼的他像孙悟空一样直活蹦乱跳:“小听,我先带他去治疗,有事再电联哈。”
“好。”
(2)
闷了几天的雨终于下了,这倒让我忧郁的心情得以舒展,这雨持续到中午才停,我也觉得我自己应该出去释放一下,成天在家里画这些图纸真是费神又费心。自由工作的繁琐和回国后的力不从心,让我决心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心想的是每天都不用找那么多的活去干,又有工资可以领。简历投递出去快一个月了,还是杳无音信,所以我还是憋在房间里找自己。
真没有想到,国内的工作那么难找。
我瞬间怀念起自己在国外的高薪待遇来。
在街上荡了又荡,晃了又晃,我那么无聊地坐在一位流浪歌手身边,听他自弹自唱。原本没有什么人来注意他的,我这么一坐,反倒是吸引了好多人的驻足。在国外,我和几个朋友经常会选择这样做,觉得很有意思,又可以帮到别人,而我忘记国内,好像这样会遭到路人的围观。现在的我,虽然没有沦落到这样的一步,可又有什么区别,然而我反倒我就是没有什么顾虑了。
画笔和支架搭好,我在流浪歌手悲伤的歌声中竟还是有了灵感。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oh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oh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
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
oh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在意
是等太阳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oh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oh请照亮我前行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oh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照亮我前行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
每画一幅流浪汉之家,我将它们展示给路人看,后来有越来越来多的人加入围观的潮流,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往我们面前放钱。值得欣慰的是,没有人不尊重我们,即使我也被当作乞讨的人。一曲完毕又一曲,每一次重复演唱都有不同的灵感,已近黄昏时分竟画了十幅流浪汉之家,可惜这只是一半的结果。我把地上的钱一张张的折好,送到流浪歌手的包里,他心照不宣的朝我点头表示感激。我告诉他,明天会再来把剩下的画完,然后都送给他。
第二天早早的,我找到他时,那十幅画作已经不在原地,流浪歌手不再演唱昨天的那首歌。我还是感觉很失望,既然已经将东西送给了他,那怎么被处理是他的权利,我不该去干涉,只是可惜了那未完成的部分。
流浪歌手也看到在人群里的我,似乎很抱歉,我摇头,对他微笑,示意这没什么,只是也和多数围观的人那样给了他几百块。我再望着他时,看到的分明是他闪有泪花的眼睛。
离开时,有一个人拽着我的衣袖塞给我一张字条,他说这是流浪汉委托给我的。那上面写着,画已被一位建筑公司的老板买走,如有需要,打这个电话。
15501869437.
我苦笑,即使几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一晚我为了打通他的电话而做的傻事,而现在这个号码这么轻而易举的到了我的手中。你以为我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打你的电话,或是会再一次回到你的身边吗?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有可能会是我?
这件事很快就被我搁置在一旁,因为新的工作已经找到,我为了抱住工作未料更加卖命的工作。新作品上交,副经理还是比较满意,只是说总经理以为画风过于异域化不予通过。我拿着被退回的画稿懊恼不已,这是我一周的心血就这么被拒绝了,心里的失落不能言语。
在梦里将未曾谋面的总经理大卸八块。
一个月来,我都活在画稿,退稿,修稿,退稿的无限循环里,烦恼时就会特别的想念和流浪歌手一起画房子,而他离开了这个地方,也许他的梦想就是在世界各地旅行,所以不会为了这个城市而驻足。只有一件事情让我略感安慰——小果和路成的婚礼。我作为她的闺蜜,顺理成章的当了一回她的伴娘,不知怎的,当陪她一起出场的时候,我心里是祝福的,又是羡慕的,又是难忍的失落的。
路成说路野和他的那个她也是今天结婚,只是临时决定去墨尔本举行婚礼,然后会在那边定居,墨尔本永远会是他最爱的城市选择。
陈嘉良和我碰面,他只是微笑,问我近来可好,我说,很好。
我们没有再说些什么,因为他的女伴走来,把他带走,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该是当红的女星,这么大方的出现在这种场合,看来八卦新闻是真的。
小果幽灵般闪现,搂着我的胳膊,嚷嚷:“这个陈嘉良竟然和大牌女星好上了,当初他可是爱你爱到骨子里的。哎,时过境迁,你和那个女星的差别也是太大了,要不是认识你们,说他爱过你,我不敢相信。”
那一年,他说过,今后没有办法再把我当作朋友,因为,不会再爱了。
我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只笑不语。
“洋小听,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说认识你。你可能想不到,我们是小学同学,他说想见你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
小果拉着我的手又开始嚷嚷,我笑了,心想还会有谁认识我。
未想到,是他。
“张若昀同学,洋小听,我帮你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