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里颠了半日,菱歌忍不住趴在车窗上往外看,风吹过,扬起了她前额的刘海,她微眯了眼,皱眉不禁“咦”了一声。秦夜懒懒抬起眼,望着她道:“怎么了?”曲菱歌伸手把车窗拉大了些,向外探了探头,应声道:“秦夜你看,这车不是向市中心行去么,为什么周围都是植株,而非人居,市中心不应该很繁华吗?”秦夜略略地朝外看了看,随手翻了一页书,说:“贺兰家本为武帝开国功将,三代将臣,功勋赫赫,后为惠帝所忌,家主贺兰平济听从次子贺兰敏的建议自请离职,发誓自此世代从商,不问朝政,方得保全。而惠帝亦心怀愧疚,故赐柸城中心于贺兰氏,令以为家。”菱歌惊得吐了吐舌头,秦夜轻轻笑出了声:“我们早就进入贺兰氏的地盘了。”
车最终停了下来,车外有人低低地唤道:“公子姑娘可以下车了。”秦夜嗯了一声,向菱歌伸出手,菱歌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又是一愣,直到秦夜挑了挑眉才幡然领悟过来原是要做戏,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还是配合地握住了他的手。当秦夜牵着菱歌站在贺兰显面前时,贺兰显颇客套地称赞了一句:“真是一对璧人。”秦夜朝贺兰显拱了拱手:“少主见笑了。”贺兰显刚欲说什么,忽有人自后而上,跪拜道:“少主,客房只剩了一间。”“你再说一遍。”贺兰显狭长的眸子中暗光一闪,那人立刻伏倒在地,抖索着说:“二小姐从外面领了许多江湖人士回来,说是帮你忙,小的不敢拒绝,就……”贺兰显面色柔和了些,但凤眸中微微显露出几分为难之色,秦夜浅浅一笑道:“少主可有暂可居人之处,我们可以将就,万不可辜负了二小姐的一番美意。”贺兰显皱眉似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抚掌一拍,道:“显的书房可以居人,但不知,公子可否……”秦夜颇倨傲地松开了菱歌的手,道:“夜作为世家子弟,自幼就被父亲教导过,做事要对得起身份,所以恕夜不能屈居书房,不如让菱歌去吧。”“我……”菱歌抬头欲辩,忽见秦夜清澈无辜的目光缓缓落在楚歌上,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气,温顺地点了点头道:“这真是极好的主意,实在是大丈夫所当为啊!”说罢,还冲秦夜颇有深意地眨了眨眼。贺兰显看着这一幕,眸子微芒一闪,嘴角暗暗扬了扬:“既如此,便请姑娘随显往这边来吧。”菱歌回头趁人不注意狠狠地瞪了秦夜一眼,秦夜却好似没看到般冲她笑笑,依旧是风度翩翩,真真个公子如玉。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贺兰显看着一脸正经地翻阅着自己书房中书籍的曲菱歌笑问,曲菱歌回头朝他笑笑:“曲菱歌,曲子的曲,菱歌泛夜的菱歌。”贺兰显弯弯眼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好名字。”菱歌望了望他,但见男子芝兰玉树,谦谦君子,不由的脸红了红。“你在看什么?”贺兰显向菱歌靠近了些,菱歌把手中书递了过去,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少主,这桃花儿可是你画的?”“不是,是个故人。”贺兰显显然有点气息不稳,“故人?”菱歌疑惑地朝他看了看,见他兴致寥寥便不再过问。“菱歌,秦夜对你好吗?”贺兰显忽然问到,菱歌一听他提到秦夜就来了气,不禁柳眉倒立道:“差死了!伺候他喝茶吃饭,还要全程护驾,好的他先挑,坏的留给我,要不是……”“要不是什么?”贺兰显挑了挑眉,菱歌忽然想起车上秦夜似有深意的目光,立刻谨慎地缄口不答,贺兰显眼中隐隐寒芒一闪:“菱歌,一个世家气十足的贵公子,值得如此付出吗?”菱歌暗自咂舌,现在究竟什么跟什么啊!无奈贺兰显眼光锐利如寒崖鹰隼,让人有一种被看穿一切之感。菱歌想了想,索性低下头去不答也不看,正如一位哲人说过,沉默是最好的回答,让对方尽情地猜去吧!静默半晌后,贺兰显终是放弃了,他叹了口气,转而柔声道:“罢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忙了,在这里不必拘束。”菱歌如释重负般点点头,贺兰显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负手走出门去。
夜幕初临,皎皎河汉高悬天上,由于雨刚刚停,天空显的格外清楚。菱歌倚着亭廊的栏杆边赏星边尝着绣花酥,黄衫在夜风中翩翩而起,像月中仙一般让人移不开眼。“一个人看星星就不孤独吗?”朗朗声音自后传来,菱歌回眸看了一眼来人,月白锦衣,那一双眸子里幽暗深邃,似含着万般深情,却在下一瞬让人感到的里面满满是目空一切的淡然,“你不是来了么。”菱歌随手把剩余的绣花酥塞进嘴里,拍拍手站起来将少年打量了一番,笑道:“秦夜,没想你不只是穿白衣的。”秦夜表情在夜色中隐隐约约看不清,但还是感觉到他嘴角淡淡的笑意:“那你觉得月白色可称我?”菱歌晃了晃脑袋,煞有介事地说:“我只给九成分。”“九成?还有一成呢?”秦夜失笑地看着她,却见菱歌回身撑着栏杆望着天空:“你要学学贺兰显的成熟温柔体贴啊!”秦夜一怔,转眼也了然。他并未应答,负手站在菱歌旁边。
“菱歌,明天和我一起去灞湖游玩可好?”
“额……我可以拒绝吗?”
“……好像不可以。”
“那还问了做什么,切。”
风吹皱了一池春水,夜色下梨花开得正艳,少年的目光不知不觉轻轻落在少女身上,若有所思。不知愁,倒是令人艳羡,但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便总得学着成长的,这也是所谓的人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