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于江湖中建立已有五十载,各大门派、组织乃至部分政客都与它颇多联系,此番扶风推选新领主,便意味着蒲纪新过去所建立的人脉大都会有所波及,故今日的极柯岭之上,一反往日的安宁肃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曲曲折折的亭廊环绕着偌大的论道台,倒是观景的好地方。
论道台近处,早布好了座位,正中坐着领主蒲纪新,其余八位部长落后而坐,这些皆是平日里难见的主儿,一下子全员到齐惹得全场观众议论纷纷。“黄沅,今日的赛程可准备好了?”蒲纪新轻咳了一声,回头对着二部的部长说道,黄沅恭敬上前,递上了一张表单,垂目道:“我们下属细细研究了番,觉得还是从布阵、识毒、武斗三方面进行考量比较慎重,还望领主过目。”蒲纪新眉头微皱了皱,接过黄沅手中的表单看了看道:“为何还有武斗,我不是说让你们剔除这一项吗?”黄沅顿了顿,沉声道:“萧部说,武斗考量的是身体素质,这也是新领主必须要合格的基本要求,我们听了也觉得有理,所以就……”蒲纪新狭长的眸子缓缓扫过萧明翰浅浅含笑的脸庞,轻哼了一声道:“他倒是考虑的齐全,既然如此,便按照这上面的来吧。”黄沅点点头,重又接过那张表单,回身坐回了椅子上。
时间渐渐流逝,扶风之内的钟楼忽然敲响,袅袅的钟声悠悠然在空谷之间回荡开来,场上众人神情俱是一肃,要开始了。
二部部长黄沅抚袍而起,温文笑道:“承蒙在场贵客的抬爱,不顾路程劳顿千里来看扶风领主推选。我们蒲领主因身体原因退位让贤,今日大家既然见证了这领主推举的时刻,还望今后大家对我们扶风以及新领主多多支持才是。”说罢,对着全场抱了抱拳以示感激,场下众人亦守礼地回了礼。黄沅眯眼看看时候差不多了,便朝手下点点头示意准备,将场上的贵客请至高处观看,自己则向前一步朗声道:“第一场,布阵。参赛者共有八人,两两为一组,列兵为阵,先夺取对方将位者为胜。”话音刚落,便见九部的萧明翰徐徐站起身来,凉薄一笑,下场准备去了。
趴在高台栏杆上朝下看的少女正巧瞥见了他的笑容,小热的天气里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一边身姿玉立的玄衣男子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了?”少女闻言眼珠一转,忙回身一把抱住那男子的手臂,可怜巴巴地哭求道:“二狗,啊呸,硕哥哥,刚才那人一身煞气吓死大爷了,不如你行行好,把我放到扶风的花园里散散心好不好?”男子身后的手下见她这般抱住主子不由齐齐汗颜,个个都乖巧地把视线移了开去。男子微挑的眼眸里带着三分邪魅,他便这么静静地凝着抱着他手臂的少女,嘴角忽的一勾,少女心中莫名地抖了抖,“我还以为,你要求我放你走呢!”少女愣了愣神,忙心虚地笑了笑道:“怎么可能,哈哈哈,像你这般美人在伴,我怎么舍得溜走呢!”“那就好,”男子邪邪地扬唇一笑,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如果你怕,大可以再往我怀里钻一钻。”少女脸色一沉,松开手又趴回老地方去了。男子的目光缓缓落在场中一边将位之上的萧明翰,嘴角泛起一抹清冷的笑意,那丫头感觉倒挺敏锐的,这个人,还真让人有点不舒服。
萧明翰与对手互行了个礼,转身站上了将台,每人身后三百弟子以供布阵。一声鼓后,两人便面色严肃地舞旗布阵。一边的蒲纪新淡色看着场上的二人,萧明翰曾是他的弟子,所用的阵法大多凶悍,主张强攻,对面扶风子弟虽也出众,但一时之间竟来不及应对他的攻势,手下的阵形渐渐稀疏,漏洞也就越发多了起来。蒲纪新垂目饮了口茶,微微地摇了摇头。“领主,秦公子来了。”手下忽的走了进来,附在他耳边说道,蒲纪新眸中一亮,倾身问道:“秦夜是第几组?”手下低声答了句:“抽着了第三组。”“唔,你先下去吧。”蒲纪新摆摆手,再看萧明翰时嘴角已带上了几分莫测的笑容。萧明翰扬手一挥,最后一击,锥形阵如长龙利落复出,直驱主将台,那个扶风弟子面色一白,还欲挽救,无奈身边兵士已稀疏溃败,无法成阵。萧明翰冷笑着对他一拱手道:“见笑了。”那弟子也知礼仪,悻悻下了主将台,回了个礼道:“萧部果然厉害,我等惭愧。”
萧明翰潇洒回身,路过蒲纪新身边时脚步微顿,“不知师父对我今日的表现可满意?”“出手狠厉,直取目标,利落干净。”蒲纪新懒懒地一靠椅背,眼神依旧盯着现在场上的两个子弟,萧明翰垂目一笑,扬唇讥讽道:“明翰谢师父夸奖。”蒲纪新面色平和,无视了来自他的挑衅,淡声说:“你也该回去准备下一场了。”萧明翰微怔,很快也反应过来,一拱手便下去了。
“第二场,三部大弟子狄柳获胜。”黄沅波澜不起的声音在场上缓缓响起,三部的齐故夏部长闻言朝弟子嘉许一笑。“这一组可比上一组没劲多了。”少女夸张地叹了口气,身边的男子扬唇讽道:“说的好像你懂这些似的。”少女支吾了声,注意力马上又被论道台上的风光给吸引了去,“哇,二狗,快看帅哥,比第一组的那个还好看!”男子面色一窘,正欲拎过她好好**一番,目光却不经意地落在了场中的少年身上。少年素衣清华,眉眼温润,随意地往那儿一站却已自成一番风景。
“讨教了!”对面六部的首席弟子鲁合寄见对方清俊温润、文胜于武的模样,不由心生出几分轻视来。秦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回了个礼后,转身便上了主将台。鲁合寄未料对方竟也这般从容,心下凛了凛,走上主将台后,看向秦夜的目光也稍微慎重了些。第一个回合是鲁合寄先行布阵,鲁合寄是个急性子,一挥手便排了雁型阵,照着萧明翰的把式直接命兵士冲阵,秦夜一扬手中旗,原先普普通通的方型阵立刻转型钩阵,中阵后退,分出的两翼向前曲起,如巨大的钩子迅速护住中阵与主将台,雁阵随后而至。于是,高台之上的人们看到的便是这一场景,雁阵尖端处轻易地攻近了秦夜的主将台,却由于数量劣势很快被待后的中阵吞噬,而其本来就薄弱的两翼很快也被巨大的钩子击了个溃败。鲁合寄一阵懊恼自己先时太过轻敌,忙命兵士撤回重布。
秦夜见他着急命兵士回后方,亦知道他要改阵,微一思索,挥旗将兵士分作三列,中列人较少,两侧人较多。鲁合寄见他布了个如此稀疏的阵法,暗想机不可失,心下大喜,忙挥旗结了锥形阵草草冲来,抬头正欲朝秦夜自信一笑,却蓦地注意到远处少年温润的笑容中似乎带了些狡诈的意味,“停下停下!”鲁合寄心里一慌,竟脱口朝场上的兵士喊出声来,众人见此场景不由失笑,六部的部长脸色隐隐有些难看。鲁合寄此方的兵士被他弄了个心神大乱,锥子的锋芒竟微微一滞,秦夜等得便是这个时候,旗随手动,阵法一变,化为普通的方阵,再一动,转为疏阵。锥阵中的兵士被眼前陡然如壮大了几倍的阵仗惊住了,鲁合寄亦怔得双腿一麻,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行事,只得孤注一掷地命令冲阵,秦夜听闻他下了冲阵之命,嘴角坏坏一扬,手轻轻一划,只听得场上秦夜的兵士齐声一喝,疏阵斗转,凝成集防御和进攻为一体的数阵,气势磅礴地压过锥阵的尖头之势,直取主将台。鲁合寄眼见浩浩兵士结阵势如破竹朝自己涌来,心中震撼,竟一时脱力地瘫坐到了地上。而那厢,秦夜利落地收旗负手,仍是淡淡的表情,但场上之人却已再没一个能起轻视之意。
“第三场,东陵秦夜获胜。”
“东陵秦夜?”场上人惊诧无比,东陵秦家的人怎么会来搀和扶风的事?玄衣男子修眉皱了皱,随即冷冷一笑道:“原来蒲纪新早有打算。”“什么打算,黑幕吗?可是……那个美男明明就很有实力啊!”少女闻言立马凑近了些,眼神还是离不开下面的白衣少年,玄衣男子见她这副花痴样儿,渐渐有些不悦起来,他一把将少女的脸掰过来,看着对方那张纠结的脸邪魅一笑道:“当然,蒲纪新中意的人选怎么会是草包?”
“诸位不必惊奇,秦夜不仅是东陵世家的嫡系子弟,更是我们扶风前任九部叶素棠的儿子,故他作为新领主的候选人亦是再合理不过的事。”黄沅温和解释道,场上人顿时又是一呆,今天的信息量忒特么大了!与此同时,看向蒲纪新的目光不由又多了起来,当年白衣染血的“血海棠”叶素棠与扶风领主之间的爱恨纠葛可是至今仍被津津乐道的,熟料传闻中归隐的叶素棠竟嫁作他人妇,还生了个与行事简单粗暴的她气质完全不同的儿子,更值得一提的是,而今这个儿子还在蒲纪新的赞许下站在领主角逐的席位上,世事还真是……无常啊!
玄衣男子眯了眯微挑的眼眸,喃喃道:“有趣。”少女挣脱了他的束缚,偏头还欲再看看台下翩翩少年郎,却徒徒对上秦夜洒脱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由有些恼怒,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玄衣男子一眼,怒道:“有你大爷的趣!”玄衣男子先是一怔,接着嘴角渐渐扬起,低沉好听的声音徐徐响起:“再说一遍。”少女感觉后脑勺儿一阵一阵的麻意,经验告诉过她,识时务者为俊杰,留着命才能看美男,“呵呵,”她摸摸自己笑得僵硬的脸庞,“我说有我大爷的趣。”玄衣男子像提小鸡一把捉过她,微凑近了她道:“我要是不高兴,就把你卖给扶风作为新领主的贺礼,你说好不好,机械天才?”少女面色一僵,终是无力地垂下脑袋道:“我错了,大爷。”玄衣男子看着她这副蔫掉了的模样坏坏一笑,轻轻地“唔”了一声才把她放开。某少女身心俱创地又趴回原地,临风泣泪地想道,穿越,说好的与美男之间的爱情呢!没爱情,你来个人把我救出去也行啊!为毛就大爷这么倒霉啊!